Chapter13

再明顯不過的諷刺澆了她一頭一臉,素末後悔死了剛剛那個腦殘的問題。

明知道這人翻手為雲覆手雨,什麼鬼話到了他那兒都能變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偏偏她一時腦抽,竟問出了那種能讓自己丟臉丟到太平洋的問題!

這晚回家時,還是陸喬久開車,江玄謙和她一同坐到了車後。

許是方才的場面太尷尬,一路上,素末都悶著頭不說話,坐得離他遠遠的。江玄謙沒好氣地盯著她幾乎要粘到車窗上的身影,Joe也在前座不停耍寶逗著她,可素末就是「嗯」「哦」「好」地應著,回到家之後,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只匆匆穿過後花園,走進調香室里。

有史以來頭一遭,鍾先生看到他家偉大的先生黑著臉回來,對著某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嗤:「德性!」

Joe卻像是看了場天大的好戲:「我說哥,這麼生氣可不像你的風格呀。」

「要被是當成登徒浪子,你能不生氣?」

「哦?可我怎麼覺得,」他賤兮兮地湊到江玄謙面前:「哥你好像不是在氣這個呢?」

一路上瞧著末末越坐越遠的身影,這老狐狸的臉就越拉越長,越變越黑。原本在方宛的調香室里,末末那態度已經夠讓他吃癟的了,偏偏那傻姑娘還一回家就躲進自己的小天地里,跟避瘟疫似的。Joe不怕死地猛踩狐狸尾:「說真的,登徒浪子我見多了,可像哥你登得這麼強勢又有逼格的,小弟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呢!」他崇拜地拍著江玄謙肩膀,「厲害了,我的謙!」

哪知江玄謙不留情面地甩掉他的手:「閉嘴,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的鬼。」

「那麼哥哥可還滿意小弟的『合理安排』?」

江玄謙危險地眯起眼睛。

儘管他口氣平常,可兩人到底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陸喬久還沒蠢得聽不出這話里的威脅:「再有下一次,我會直接將付冉調到倫敦總部。」

「別別別!」Joe立即呈上那一張賤帥賤帥的笑臉:「我這不是估計尹娉婷快回來了,想讓你們速戰速決嘛。」

因為怕監控室里的保安看到兩個穿著同款連衣裙的姑娘會起疑,今晚離開餐廳時,江玄謙就稱自己將鋼筆落在餐廳里,讓尹娉婷回去幫他找了。那可憐的姑娘估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是被故意支開的吧,還在那找了大半天。

Joe討好地換了個正經話題:「不過話說回來,你確定她回去後不會穿幫嗎?畢竟那女人可是個結結實實的蠢貨呢,被方宛那老狐狸一問,什麼都說出來了也不一定。」

「就是要讓她什麼都說出來。」

「啊?」

江玄謙走到沙發上。儘管Joe已經不提登徒浪子的事了,可他的口氣還是涼涼的:「尹娉婷就算再聰明,那也都是些拿不上檯面的小聰明,瞞不過方宛的火眼金睛的。」

「照這意思,你壓根兒就沒打算要瞞她們?」Joe這下真是疑惑了,「沒打算瞞她們,又特意讓末末穿和尹娉婷一樣的衣服?我之前一直以為那衣服是你的障眼法啊!」

「的確是障眼法,只不過藏一半,露一半,讓她們起疑,又不給她們答案。」

Joe:「……」

哥哥你好樣的,本帥徹底為你凌亂!

此時鐘先生正好將兩杯熱騰騰的紅茶端上來,很顯然,這深患偷聽癌的老傢伙已經在一旁聽完了全套,於是那笑臉上堆滿了恭敬,同時也堆滿了欠扁。

越欠扁就越說明老傢伙已經Get到了江大神的神計畫,Joe看看江玄謙,再看看鐘先生:「老鍾你說說,我哥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想讓方宛懷疑我們的尹小姐,可同時,又要讓她揪不著證據,畢竟那衣服陸先生也知道的,咱尹小姐平時哪裡會穿呢?所以就算是方宛起疑,也不會有人相信的,畢竟,她也找不到直接證據呀。」

「那既然不想給她證據,又何必讓她起疑?一旦起了疑心,那姓方的難道不會開始緊張咱末末嗎?」

「越緊張,就越容易出錯。」紅茶已經被送到了跟前,江大神他取出方糖,一點一點地浸入茶水裡,待到浸透了,才鬆開手。

「撲通」一聲,方糖整顆落入了紅茶底,他取出小勺,攪了攪。

整個過程優雅又得當,待糖粒迅速溶化後,江玄謙端起茶杯:「你看,不加點助力,這『姓方的』能溶得這麼快么?」

他看著迅速消失的方糖,可言下所指,怕是另一名「姓方的」了。

Joe 好像開始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看著吧,好戲很快就要開始了。外頭人不都在傳『大名鼎鼎的江策劃回國是為了四個策劃案』么?不做得漂亮點,哪對得起『大名鼎鼎』四個字?」

「那哥接下去,就是打算以江大作為突破口了?」

他牽起唇角:「挺不錯的突破口,不是么?」

第二天,在被鍾先生打點得美妙無比的餐桌上,睿睿一見到他爹地就驚叫出聲:「爹地,你脖子上有個好大的包!」

年輕就是這點好,不懂事,特純潔。

可惜純潔的話進入不純潔的大人耳里,氣味就污了。那鍾先生羞紅了老臉,假意咳了聲:「睿睿,該吃飯了。」

當事人卻是不以為意,很淡定地回覆他兒子:「可能是昨晚被蚊子咬的吧。」

「耶?蚊子有人類的牙齒嗎?」

「嗯,一隻變異的蚊子。」

睿睿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那雙混血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甭提多可愛。

此時素末正揉著眼睛從後花園裡走進來——她昨晚一回來就將自己鎖進了調香室里,今兒一早,又帶著兩顆黑眼圈從裡頭出來,不用猜,誰都知她肯定是在調香室里熬了一夜。

也難怪鍾先生會說,從前他最佩服的是偉大又精明的江先生,可自從認識了尹小姐之後,他佩服的對象變了,從精明的先生轉成了這呆得要命的蠢姑娘——不,不是諷刺式的「佩服」,是誠心誠意的感慨:試問在這浮躁的二十一世紀里,還有多少人能一投入工作就忘了天亮還是天黑?

可睿睿才沒興趣管天亮還是天黑,一見他媽咪,小傢伙就親親熱熱地黏上去:「末末媽咪我和你說,爹地的脖子昨晚被一隻變異的蚊子咬腫了!」

「唔,什麼?」素末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整晚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一出調香室就蔫了,她正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可小朋友卻匆匆忙忙地跳過來揪住她,硬是將末末揪到了江玄謙身邊:「媽咪你看,好可怕的蚊子呀,竟然有人類的牙齒!」

素末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

是,怎麼會這樣?只見江某人乾淨的脖子上腫起了老大一個包,就在她昨天咬過的位置上——可明明她只是咬了一下呀,就一下,為什麼現在會腫成了這樣子?

昨夜還橫陳在她心中的尷尬瞬時間被焦慮取代了,素末瞪了那大包好半晌,才想起:「對了,我上個月剛調了款舒緩消炎的精油,這就去拿過來。」

「急什麼?先吃飯。」

「可它都腫得那麼大了,再不處理我怕會受到感染……」

話未說完,江某人不咸不淡的目光已經遞了過來,莫名地教她消了音:「怎麼,不躲了?」

「啊?」

「昨晚不是還拚命躲著我么?」

啊!素末的臉瞬時間爆紅,在心中鬱卒地唾棄自己的腦殘:竟然忘了!就因為這人長了一個包,她就忘了昨天廝禽獸不如的行為,老天爺,瞧她這感人的智商!

江玄謙冷嗤了聲「小樣」,朝鐘先生使了個眼色。老頭兒立即將熱騰騰的清粥小菜端到素末跟前:「先生說小姐你啊,在調香室待了一夜,早上肯定沒什麼胃口,所以特意吩咐我多做點清淡的呢。」老頭兒簡直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管家,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將筷子塞進她手裡:「來來,多吃點,吃飽了替先生擦個葯,擦完了回房好好睡一覺,一晚沒闔眼,肯定累壞了吧?」

「可是……」

「別『可是』了!老鍾知道小姐關心我們家先生,可先生也說了呀,他還在吃飯呢,暫時不需要精油。再說了,那東西黏糊糊的,往脖子上塗個一層兩層,誰還有心情吃飯哪?」

好像……也有理吧?

素末被最後一句話給說服了,看江某人雖然頂著一顆碩大無比的包,卻絲毫也不以為然,依舊一手端著早餐茶一手往睿睿餐盤裡添了些蔬菜,動作優雅又有愛,她也不由得端起牛奶壺,想往睿睿的杯子里再添一點兒牛奶。

結果卻惹來了這頭禽獸的取笑:「還是照顧好自己吧,瞧你那黑眼圈,比睿睿還不省事。」

「……」真是的!

鬱卒地將牛奶壺移到自己跟前,素末小聲地咕噥:「嘴那麼壞,鬼才給你擦藥!」

那邊似笑非笑的目光移過來:「再說一遍,大點聲。」

她立即閉嘴,埋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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