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她真是要被活生生地氣暈了!

轉頭,憤怒地越過這老中小三人,素末氣呼呼地往自己的房間走。

「砰」的關門聲傳來時,江玄謙才收起捉弄的神色,回頭吩咐鍾先生:「讓她給我在家躺三天。」

「啊?」「為什麼呀?」一老一小同時出聲,前者鍾先生,後者江小睿。

江玄謙走出書房:「你媽咪前幾天才在學校里暈倒,你說為什麼。」

「啊!」這一回,當江小睿還維持著緊張兮兮的神情時,鍾老頭已經由神情緊張轉成了表情正常,再然後,廝一臉瞭然地地搖起頭:「嘖嘖嘖……」

嘖嘖嘖,這先生哪,讓他老鍾說什麼好呢?

睿睿還要纏著江玄謙問他媽咪的情況,卻被鍾先生拉離了現場:「你爹地現在正在氣頭上,別去惹他。」

「誰說的?爹地明明在笑呢!」

「是啊,氣笑了。」

「關總這麼不知情趣,還讓女朋友走路回家」「還是兩人濃情蜜意,嫌車程太短,乾脆改成了一起散步」「什麼時候傍上了關競風那樣的青年才俊,還在餐廳里你儂我儂,恩愛秀了我一臉……」——嘖嘖嘖,瞧這話說得……多酸哪!

隔天一早,素末從樓上下來時,老鍾剛好將他的圍裙摘下:「尹小姐來得正好,可以吃早飯了。」

「萬花莊園」里只住了四個人,可每一個早晨,拜醉心於烹飪的鐘先生所賜,餐桌上永遠擺著超過四人份的美味早餐:清粥小菜,炸油條,咸香腸,牛角麵包,茄汁黃豆,素末和小朋友的熱牛奶,再來一壺江玄謙喝慣了的金峻眉,中餐西餐,配著從窗外射進的晨光,以及桌上還沾著晨露的鬱金香,整張餐桌美好得令人食指大動。

可素末的食指卻不動:「不了鍾先生,我急著去上課,就不吃了。」

「可先生替你請假了啊,你們輔導員說,這三天你都不必去學校了。」

素末原本想摸一摸睿睿那柔軟的小腦袋,聽到這話,生生停下動作來:「請假?為什麼要請假?」

「因為小姐在學校暈倒了呀!」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這是誰的傑作。當然,沒有多想,她甚至連看也不看那始作俑者一眼,便旋身走往了另一邊:「那我去調香室。」

「可先生說,調香室外面的花圃要重新翻,這幾天就不開門了。」

「那、那我去小冉那邊。」

「付小姐已經飛去米蘭了呢,說是義大利那邊有場秀,江先生讓她去看看。」

太過分了!一大早讓人飛米蘭?這渾蛋是想讓她無處可去嗎?

昨晚被硬生生壓下的怒氣瞬間又騰起,素末氣惱地瞪向餐桌最尾邊的男人。

可人家還是該看報看報,該喝茶喝茶,最多不過是對著鍾先生吩咐一句:「別讓尹小姐吃油條,她今天上火。」然後,繼續喝他的紅茶。

見鬼的上火!

素末簡直氣炸了,二話不說,直接扭頭上樓。其後任鍾先生任睿睿連番上陣請她下樓來吃飯,姑娘她就是一句話:「我不餓,你們吃吧。」

早上,中午,晚上,第二天……依此類推。

第三天中午,當鍾先生再一次收到那聲「我不餓」之後,老頭兒終於憋不住了,踱步到他家先生身邊,畢恭畢敬地建議道:「尊敬的先生,我說,要不然您就把東西給尹小姐吧,看她天天這麼不吃不喝的,胃哪能受得了啊?」

那時江玄謙剛用完了午餐,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聞言只是翻了面報紙,淡淡道: 「別理她。」

「可是……」

「幾歲了還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以為鬧一鬧,想要的東西就會飛到她手上?」

「可她最近身體真的很虛弱啊,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她才剛暈倒過!」

「是,我知道。」

「那……」

「不止我,鍾先生你也知道,不是么?」

「哈?」什麼意思?

江玄謙冷笑了一下,這會兒終於擱下報,正視他的老管家:「鍾先生,有時候我還真挺想知道,給你付工資買衣服發紅包挑保健品的究竟是那丫頭,還是我。」

「先生您說什麼呢!」鍾先生差點兒沒跳起來:「我老鍾以自己的人格發誓,老鍾對先生絕對忠心耿耿,天可明鑒!」

「哦?」還「以自己的人格」發誓了,可見這年頭人們對於「人格」二字的理解有多蒼白。

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垂頭繼續看報,不理那老頭兒了。

於是冷戰繼續,只因男主人不管不問的態度,自然,晚餐時眾人也不可能在餐桌上見到素末的身影。

是夜十一點,莊園上下如往常一般,很準時地滅了燈。

可不同於往常的是,理應萬籟俱寂的一樓餐廳今夜卻是熱鬧得很。儘管大廳燈已滅,可向來只有鍾老頭兒掌管的廚房裡,依舊有隱隱的光亮,以及……隱隱的人聲。

「餓著了吧?慢慢來慢慢來,這邊還有好多呢。睿睿你別忙活了,你那些薯片巧克力媽咪沒興趣。」這是鍾先生的聲音。

很快,另一道溫柔的女聲也響起:「是啊睿睿,別弄了,快過來吃餛飩。」

廚房裡一片其樂融融的溫馨樣:老中小三人正圍在小桌旁,中央一鍋熱氣騰騰的餛飩。江小睿還想到房裡拿他的那一堆零食,好在素末及時制止了:「乖了,我們吃餛飩。」

「可人家想吃巧克力……」

「但是吃了巧克力,餛飩就會吃不完哦。」

「既然吃不完,怎麼沒人想到來邀請我?」旁邊突然插進來一道不屬於三人的聲音。

小朋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拖著他那口半中不洋的普通話軟綿綿地回:「才不會吃不完呢,人家是D□□id(大胃)……」可一邊回,一邊往聲音的發源地看去——咚!下一秒,勺子落地。

站在廚房門口的高大身影,背著光,嚼著笑,抱胸倚在那兒,不知已經盯著這一派其樂融融看了多久。

「爹爹爹、爹地……」小傢伙臉綠了。

不止他臉綠,同桌吃飯的兩個大人也綠了——

「先先先、先生……」

「怎麼?半夜三更見鬼了?」那身軀慢悠悠地踱到這邊來,踱到三人旁邊,拉出椅子,坐下。

中午才豪言要以人格來發誓的鐘老頭立即站起身,江小睿也跳起來,只剩下素末呆愣愣地僵坐在原位——嘖,瞧這孩子臉白的,真像是見了鬼。

這隻「鬼」舒舒服服地往座椅靠背上靠去:「繼續啊,怎麼就不吃了?」

鍋里還裊裊地騰著白煙,細聞下去,有瘦肉混合小白菜的氣息,還有一點兒香菇味、一點兒芹菜味、一點兒紅們蘿蔔味,餡里還擱了少許料酒和幾近於無的四川干辣椒粉。

酒香寧神又助眠,最適合深夜,可惜素末不喜歡,於是老管家又添入了白鬍椒粉中和。

白鬍椒粉與四川干辣椒辛辣,吃多了會影響調香師的嗅覺,於是老管家下得少之又少。

可不就是最標準的「尹素末晚餐」么?這下人證有了,物證亦在,江玄謙似笑非笑地睨向尹素末:「不是鬧絕食嗎?」

素末的臉「轟」的一下,紅透了。

徹徹底底結結實實的紅,比那晚被他說「你今晚蠢得像豬」時還要紅。那時的紅是被氣的,可這會兒的紅——就像是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卻被當場戳穿,那樣的尷尬。

素末簡直羞憤欲死。

江玄謙閑適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命令道:「閑雜人等回房間睡覺。」

三人幾乎同時鬆了一口氣,無須提醒,自動將「閑雜人」的高帽往自個兒腦袋上罩。鍾先生先走了一步,緊接著,小睿睿也屁顛屁顛地趕上去,可就在素末跟著起身、準備溜上樓時,這廝卻揚起手:「你留下。」

「我?」為什麼?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江玄謙看穿了她心思:「你是閑雜人嗎?」

「我……是啊。」素末心虛得不敢大聲說話。

這等心虛助長了禽獸的氣焰,嗤笑了一聲:「懶得和你計較。」熱餛飩的香氣撩人,一點一點地撩動著人的胃,他說:「去給我盛碗夜宵來。」

素末迅速轉過身,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此等劇情此等場景,只要讓她離開江禽獸一秒,一秒鐘都好,素末都能大大地鬆一口氣。

於是在櫥櫃前,她磨磨蹭蹭地多待了幾分鐘。因為這個人的潔癖,萬花莊園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餐具,用好幾分鐘磨磨蹭蹭地找出了他的餐具後,素末又磨磨蹭蹭地替他舀了碗夜宵。

奉上御膳後正欲溜,可誰知,這傢伙竟敲了敲身邊的位置:「坐。」

「我……有些困了。」

可是,可是——幾乎就在她話音甫落,一道丟人的聲響就從素末的肚子里鑽出來,「咕」——

聲音響亮,不容忽視。江玄謙玩味地挑起一根眉:「餓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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