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咖啡館正對著江家的後花園,素末曾經聽江府的管家鍾先生說,江玄謙回國的那會兒,江海商界不知從哪兒聽說了「知名策劃人江玄謙回國休息」的信息,這廂江玄謙才剛安家到「萬花莊園」呢,那廂莊園門前已是商人來商人往,門庭若市。

就因這人令人抓狂的潔癖,每來一波訪客,可憐的鐘先生就得把莊園上下打掃消毒一次。次數多了,老頭兒受不了,恭恭敬敬地給了他家先生提了個建議:「尊敬的先生,要不咱們將隔壁那家咖啡館買下來吧?騰一間您專用的包廂出來,讓咖啡館的人每天早中晚各消毒一次,您有地方去了,這些人也犯不著天天來家裡?」

一句話落下,咖啡館的幕後老闆從此成了江玄謙。

可想而知,此時此刻,幾乎是在江玄謙甫踏入咖啡館的第一秒,已經有服務生機靈地推開了他專用的那一間包廂大門:「江先生來啦?」

江玄謙朝她笑了笑,略有異籍腔的嗓音聽上去低沉而優雅:「謝謝你,小欣。」

叫「小欣」的服務生只覺得如春風拂面。

難怪人家都說英國男人是全世界最紳士的品種,你看這江先生,哪回不是一朝他打招呼他就一定會回以禮貌又優雅的笑?最緊要的是,他那麼大一號人物,竟然還記得住咖啡館的所有員工名!館裡有服務生說:「就江BOSS那風度和那顏值,要哪天上了電視,我准能舔一整年的屏!」其他人非但不鄙視,反而點頭如蒜搗,一個個安安心心地、仔仔細細地、認認真真地,把傳說中「潔癖嚴重」的江BOSS的專用包廂再消毒一遍。

所以進了包廂,潔癖嚴重的江BOSS永遠沒有不舒適的感覺,真真正正的賓至如歸。

素末悶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大BOSS的光環太耀眼,直到他進了包廂後,小欣才看到這號跟屁蟲,連忙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尹小姐你好!」

素末早已經習慣了,朝她笑了笑,正要尾隨著江玄謙走進去時,哪知這剛剛還對著別人笑得春風化雨的傢伙,竟一踏進包廂就將那「閑人勿進」的牌子又掛上。素末一隻腳才剛伸進去呢,就被這冷漠的四個字直勾勾地對到了腦門上,一時間,怔了下——什麼意思?

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專屬座位上,完全沒有喊她進來的意思。

素末無語地站在那,想起剛剛小欣和一眾服務生眼底坦蕩又真實的星星——紳士嗎?紳士才怪!明明就是個從頭到腳都腹黑到炸裂的傢伙啊!

她悶不吭聲地盯著那傢伙,門裡門外,如同楚河漢界。門外的她還傻愣愣地站著,門內的他已經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THE TIMES》,繼續剛剛在車上沒讀完的內容。

咖啡館的員工除了每天早中晚來打掃消毒、以備大BOSS的時不時到訪外,大BOSS常看的報、喜歡的書、常飲的咖啡和紅茶,員工們也都一一備著,甚至愛屋及烏,就連大BOSS常帶著的尹小姐也有她的專用咖啡杯。

只可惜,此時專用咖啡杯還擱在包廂里,咖啡杯的主人卻不尷不尬地站在包廂門外。好半晌,見男人真的沒有開口的意思,才有些遲疑地問:「我……是閑人嗎?」

「你說呢?」男人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

「……」素末默了會,又問:「所以,是?」

這下江玄謙連話也不回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態度,素末自嘲地笑了一下,默默轉過身。

誰知走不到兩步,身後的人又開口:「讓你走了嗎?」

素末頓住腳。

「既然知道自己『閑』,還不過來煮咖啡?」

無語問蒼天!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她倒好,伴君如伴一頭狡猾的老狐狸,分分鐘都得殫精竭慮地揣摩聖意,否則分分鐘出局。

包廂小小的,裡頭的咖啡豆卻不少,除了他偏愛的藍山外,還有她喜歡的摩卡,以及炭燒啊,曼特寧啊……林林總總來自世界各地的豆子排了一整排。

記得上回她惹他不高興時,這人也是口口聲聲說「過來泡咖啡」,於是耿直如她,當真又是動手磨豆又是燒水煮咖啡,從他最愛的藍山煮到最討厭的炭燒,結果煮一杯,他就說一句「今天不想喝這個」,再煮一杯,他又說一句「今天對這個沒興趣」,煮啊煮,煮到最後,那杯炭燒都還在壺裡呢,素末正要倒出來,那人卻突然站起身:「時間差不多了,回家吧。」長腿一跨,走出包廂,徒留下目瞪口呆的她。

那一晚,鍾先生頗為同情地將素末拉到了邊上:「尹小姐請聽我一句勸:老鍾我可以百分之兩百地肯定,我們家先生對於捉弄您這件事,始終保持著最高級別的興緻。所以,保重吧,好好保重。」

說著,同情地拍了拍她肩膀,拍得素末心底一陣陣惡寒。

想到這,再一想方才在車裡時這人分明已經露出了不悅的前兆,素末還是決定以史為鑒:「今天想喝什麼?」

江玄謙的眼神里有一些取笑:「怎麼?這回吸取教訓了?」

傻孩子,這顆腦袋瓜里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呢?要捉弄你的人會因為你做足了準備而放棄捉弄?他隨口道:「藍山吧。」

於是十分鐘之後,當素末捧著一杯熱騰騰的藍山來到江某人面前時,他連看也沒看一眼:「我說了要喝這個么?」

「是啊,你剛剛……」

「你聽錯了。」

「……」

「換摩卡吧,你不是喜歡摩卡么?煮兩杯一起喝。」

素末目瞪口呆地杵在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怎麼?還不快去?」

她「哦」了一聲,可鬱悶地走了兩步,又踱回來:「確定是摩卡嗎?確定?」言下之意:禽獸你可別再騙我了!

江禽獸說:「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吃飽撐著坐在這逗你?」素末這才抱著那杯仍冒著熱氣的藍山返回去。

可又幾分鐘之後——

「摩卡?弄錯了吧,這是你喜歡的,不是我。」

太!過!分!了!他就是吃飽撐著坐在這逗她啊!

「你剛剛明明說要喝摩卡的,我還特意確認過了!」這個人真是、真是太討厭了!

素末端著那杯被嫌棄的咖啡,氣惱地瞪著眼站在他跟前。要不是念著這人給她投資了那麼大一個調香室而且還動不動就威脅說要收回去,她才不會站在這憑由他囂張!

可囂張的某人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囂張,呷了口溫檸檬水,擱下報,江玄謙又罩起他那副討人厭的優雅微笑:「怎麼,不高興了?」

「換了你,你能高興嗎?」

「換了我?」他輕哼一聲,眼角眉梢里仍是一貫的慵懶與優雅,氣質像足了一頭蟄伏的豹。

此時這頭豹恰好從這傻孩子口中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於是從容地接過話:「換了我,可不會像你這麼不識實務,一邊享受著別人的投資一邊陽奉陰違。你剛住進『萬花莊園』時我們是怎麼的約定的?『因為莊園主人有潔癖,在莊園里居住的人,絕不許去酒吧夜總會KTV等不潔凈場合』,現在呢?出爾反爾的帳我還沒和你算,你倒是先鬧上脾氣了?」

「一碼歸一碼……」

「誰跟你一碼歸一碼?我現在就想跟你算這一碼,自己說,誰做錯了?」

一句話說得素末耳骨微紅,可又忘不了剛剛才被這個人戲弄過,到底意難平,只好咬著唇,倔強地站在那。

「說啊,怎麼不說了?」

素末依舊閉口不語,眼觀鼻,鼻觀心。

江玄謙突然彎了彎唇角。

看這丫頭緊抿著紅唇的倔強模樣,挺莫名的,他就想起了睿睿在英國別墅里養的那隻小松鼠:小傢伙明明怕他怕得要命,可就是喜歡悄悄地跟在他身後,眨著雙無知的大眼睛無知地瞅著他。有時他被跟煩了,拎起小松鼠的脖子就把它給扔出去,結果隔天那小東西再見到他時,就是這麼一副委屈又充滿控訴欲的樣子。

呵,人類進化了幾千年,可從本質上,和動物還是脫不了干係的。比如有人天生就是優雅危險的非洲豹,有人是自由卻兇狠的鷹,有人則是宜室宜家的小松鼠,弱肉強食,生生不息。

他似乎覺得挺有趣,神色不知不覺地柔和了下來,一隻手將她拉坐到自己邊上:「說吧,付冉帶你去夜總會做什麼?」

結果一問到付冉,末末渾身的警惕細胞就一顆顆打開來,又變得不那麼像小松鼠了:「我剛說了,不是小冉帶我去的。」

「哦?」

小姑娘睜著大眼說瞎話,一副以為自己不承認對方就拿她沒辦法的傻樣子。

江玄謙輕笑了一下,也沒理她了,漫不經心地拿起手機,撥下號:「Joe,停掉付冉這一周的工作,讓她回家休息。」

素末瞪大眼。

電話那頭的Joe和付冉關係不淺,一聽,比素末還著急:「我說哥,你這話沒毛病吧?我們小冉馬上就要開新裝發布會了……」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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