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十七章 入瓮

夜色漸漸沉了。

竹林里靜的連風聲都聽不見。

水月庵後院的牆頭悄無聲息的探出一條黑影,落了地,慢慢的接近著竹林。看到兩盞燈籠順著石子甬道巡夜過來,來人悄悄躲到了陰影處。

兩名巡夜的女尼進了竹林,敲了敲院門。

門口值夜的婆子開了門。聽見岑三娘已經睡下了,兩名女尼念了聲阿彌陀佛,提著燈籠走了。

他身手敏捷的進了竹林,攀上了一棵竹子。

居高臨下一看。院子里安安靜靜的。正房窗戶上映出一道身影,起身的時候,突出的腹部格外清晰。

屋子裡夏初扶著腰慢慢的在窗口走了幾步。她已經換上了岑三娘的衣裳,梳了和她一模一樣的髮髻。走到窗邊坐下提起毛筆臨帖:「給我磨墨添茶。」

阿秋曲了典膝笑道:「是,少夫人!」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夏初的肚子:「這裹肚用的是沒用完的羽絨,鼓鼓囊囊的,瞧著還真像那麼回事。」

夏初一把拿開她的手笑道:「好在夜晚涼快,否則汗都給我熱出來了。快別鬧了。」

兩人低聲說笑著,身後突然響起了黑七的聲音:「你倆說笑再大聲點,十里外都能聽到!」

兩人一驚,回頭見黑七抄著雙手站在陰影里。

「呀,黑爺可真是好本事,竟悄無聲息的進來了。」阿秋驚嘆了聲。

夏初正要說話,低頭看到自己「挺」著個大肚子,臉就燒了起來。

「少夫人這時辰該歇了。」黑七淡淡說道。

阿秋扶了夏初離開了窗戶。

過了片刻,看得到一名丫頭打扮的人吹熄了燈。竹舍一片寧靜。

探子輕輕滑下,貓腰出了林子,嘴裡發出蟋蟀的鳴叫聲。

漸漸的,水月庵後院院牆躍進來二十號人來,三五成群,似並不是一路,又似彼此間認識,點了點頭,就圍向了竹舍。

探子先翻過院牆開了門,來人閃身而入。有的奔向兩邊廂房,有一群人直接沖向正房。

摸進廂房的一看裡面沒有人,心裡一驚,還沒說話,就聽到正房響起爽朗的笑聲:「某等侯諸位多時了!」

只見竹林外響起甲胄碰響的聲音,火把點了起來,星星點點,將整個竹舍包圍了起來。

「何方賊子,竟敢夜入水月庵!京兆折衝府果毅都尉李尚之奉命擒拿,還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衝進正房的人里突然發出聲慘叫:「有埋伏!」

阿秋和夏初爬到了床底下,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黑七殺死一個衝進來的人,站在床前一動不動。

阿秋看到那人死在眼前,不覺發出一聲尖叫。

聽到房裡有女人的叫聲。院子里的人互看一眼,都一個心思,外面有大批府丁包圍著,也不見得沖得出去,不如衝進正房殺了岑三娘。幾乎全朝著正房提刀就衝來。

「從後窗走!」黑七扭頭吼了聲,擋在了門口。

阿秋和夏初慌亂的從床底下爬出來,朝著後窗奔去。

「夏初,快點!」阿秋翻了出去,急得直叫。

夏初扭頭一看,黑七一個人揮著長劍在門口抵擋著。

外面的府丁也衝進了院子,一時間沖不到正房門口,場面亂成了一團。

「你躲好!」她看到地上扔著的弩箭,一咬牙又跑了回去,拿起弩箭扣響了板機。

黑七聽到身後弩箭的機括聲,嚇了一跳,頭一低,弩箭從身邊飛過去射進了門口來人的胸口。他扭頭一看是夏初,氣得大罵:「我以為後面來賊了呢!添什麼亂!你會使么?」

「會!」黑七的弩是二尺長的大弩。后座力直接將夏初推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爬起來從箭囊里抽出箭往弩機上放,一邊喊道:「少夫人教過的!」

「杜夫人在這裡!」有人看到夏初挺起的肚子喊了聲,外面分了一半的人與府丁們抵抗,一半的人前赴後繼的沖向正房。

「窗戶!」黑七站在門口擋著,忙裡偷閒喊了一嗓子。

夏初抱起弩朝著窗戶扣響了機括,一聲慘叫響起,她又是害怕又是興奮:「我,我,我射中了一個。」

「好樣的!繼續!」黑七頭也沒回,仗著門口窄,一口長劍舞得銀光閃閃。

「放箭!」外頭傳來李尚之的喝聲。

黑七一腳踹出,順手將竹門狠狠關了過去。轉身打了個滾,奪走了夏初手裡的弩,拖著她躲到了柜子後面。

箭矢射到竹舍牆上門上發出奪奪的聲響。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聲此起伏伏。

黑七一隻手將夏初的腦袋按下去,一手抬著弩朝著外面。

後窗下傳來阿秋的哭聲:「夏初,黑爺,你們還在不在啊?」

「躲好!別出來!」黑七扭頭喊了一嗓子,將夏初牢牢護在了身下。

感覺到黑七身上散發的氣息,夏初眼一閉,小心的靠在了他身上,一顆心咚咚跳著,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

三處精舍隔得並不遠,聲音傳來時,方媽媽正陪著岑三娘坐在靜白師太的禪房裡。

「少夫人,會不會有人找到這裡來?這裡只有奴婢和靜白師太啊。您何必一定要露面冒險呢。」方媽媽擔憂得不行。

「我不露臉,讓他們瞧清楚我進了水月庵,又怎麼會跳進陷井?」岑三娘望著門口,平靜的說道:「狡兔三窟。這不正好三處院子么。竹舍中了埋伏,漏網之魚會想我在哪裡。每一處都有埋伏,等有人想到我不在三間院子里時,已沒時間來找我了。」

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方媽媽嚇得霍的站了起來,伸手擋在了岑三娘身前:「誰?」

淡淡的光線下,來人全身籠在了黑衣里,蒙著頭臉,冷冷笑道:「我家主子所料不差,既然有所準備,你自然不會以身為鉺住進三處房舍里。杜少夫人,可惜,你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靜白師太唱了個佛號:「施主,此乃清修之地。放下屠刀吧!」

那人呵呵笑了起來。

岑三娘在方媽媽身後輕聲問道:「你家主子是誰?總要讓我死個明白吧!」

那人冷冷一笑:「你去問閻王吧!」

揮劍就砍了過來。

他的手高高揚起,驚得方媽媽張大了嘴,懼怕得連喊叫都沒能發出來。這時他身體僵硬,竟倒了下去。

「哎喲,你們早點出手呀,嚇死老娘了。」方媽媽揉著胸,擋在岑三娘面前,「少夫人,您千萬別看啊!」

「我不怕的呢。」岑三娘笑道。

門口站出兩個人來,拖著那刺客的屍體出去了。

門口卻又走進來一人,穿著黑色的箭袖長袍,戴了頂帷帽。

方媽媽一驚:「你是誰?少夫人,他不是咱們府里的侍衛!」

岑三娘聽著探出頭去看,只見那人輕輕的掀起了面紗,露出滕王深遂英俊的臉來。

岑三娘呆了呆:「我府里的侍衛呢?」

滕王負手站著,嘴角輕輕往上勾起:「怎麼,本王來得及時救了你,你就不先謝過本王?」

「阿彌陀佛。」靜白師太念了聲佛號,起身就往外走。

方媽媽急了,一把扯住她:「你什麼意思?」

岑三娘嘆了口氣道:「方媽媽,你去外間侯著吧。順便看看府里的侍衛怎樣了。王爺,恕妾身不便行禮,您請坐吧。」

方媽媽看了眼滕王,大聲說道:「少夫人,奴婢就在門口,有事您招呼一聲。」

她狠狠的瞪了靜白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佛燈如豆,岑三娘半倚坐在榻上,手輕輕搭在腹部。暈黃的光線映得她眉眼越發柔和。

滕王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她,目光漸漸移到她的腹部,聲音冷了下來:「你就不怕我也是要你腹中孩兒性命的人?」

「聽您語氣,有很多人都不想看著他出世。是想讓國公爺分了心,打敗仗么?」岑三娘淡淡的說道。

滕王驀然發了火:「你知道還敢以身涉險?若不是本王沒走,又恰巧是這間水月庵,你以為你躲在靜白的禪房裡就沒有人知道?你以為布下了陷井,等人上勾。在絕對的勢力面前,你哪怕請得李尚之調動三百府丁,你以為就能一網打盡?來的可都是死士!你以為就崔家一家嗎?」

岑三娘沉默了會道:「外頭十名侍衛死了幾個?」

「沒死,怕弄出動靜來叫你給跑了,全用藥迷暈了。」

岑三娘鬆了口氣,腹部一抽,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踢還是在揮胳膊,疼得她抽搐了下,眉緊緊蹙在了一起。

「怎麼了?」滕王嚇了一跳,走近了幾步,手就伸了過去。

岑三娘下意識的護著肚子往後縮了縮。

滕王的手僵在空中,緩緩伸了回去。

他臉上浮現出一抹傷感:「本王可以告訴你。你住的院子,國公府的地形圖都是小青畫出來的。她過目不忘,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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