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十六章 圈套

水月庵在城南,佔地有二十來畝。

庵堂前面供奉送子觀音的地方並不大,只得一進院落。後院佔去了四分之三的地方,極寬闊。

前庵主是人心思通透的,花心思把個後院整治了一番。侍弄成了冬能賞梅,夏日清幽的好去處。

且不說有著百年樹齡的幾株高大青松四季常青,引了曲江活水進來,彎彎曲曲盤了處淺淺的池塘。又運了些玲瓏石依水建了假山,修了亭台,錯落著種著十來株虯勁的老寒梅。更有幾畝地全種了竹。湊齊了歲寒三友。

這青松下,梅林中,竹林里又分別修了數間小院。豪門權貴的年輕女郎能三五成群出城騎馬狩獵。出嫁的夫人們在府中花園裡宴請煩了,想找個清靜地方散散心。或想單獨見個什麼人,不方便去酒肆,就約了在水月庵碰頭。

素齋一席就能收二十兩銀子,加上常年的香油供奉,水月庵倒也不愁庵產不豐了。

大唐佛法道教都極受推崇。水月庵的師傅們心懷憐憫之心,對窮苦人家施藥施粥派發手抄經文,不取分文。待豪門貴婦禮敬有加,齋菜又做的好。得了眾口稱讚,水月庵的香火越發鼎盛。

想讓水月庵閉門三日,不接待別的香客,那是極難的事情。

聽得是為領帥平定西突厥的蔡國公夫人誦經安胎。主持靜心師太念了聲阿彌陀佛道:「蔡國公為保邊疆殺敵,造福邊疆百姓於國有功。為他的夫人誦經祈福,消了國公爺帶來的殺戮是功德一件。我佛慈悲。」

算了黃道吉日寫了貼子送到了國公府。

頭一天,方媽媽就帶著丫頭婆子進了水月庵。水月庵三套精舍。方媽媽嫌青松居離前面近了,吵鬧。挑剔梅舍靠水,蚊蟲多。最後選中了最清靜的竹舍。抬了箱籠背褥,自家夫人慣用的家什擺設,悉心的鋪設起來。

連水月庵的廚房都進去轉了兩圈,親自把三天的菜單擬了,食材也讓府里單獨送來。

靜心師太瞅著國公府打前戰的丫頭婆子就是十二人,心裡盤算著要管多少人的飯食,少不得還要提醒方媽媽兩句:「庵堂只待女客,少夫人的侍衛們不能進庵堂的。」

方媽媽笑道:「我們國公府自然不會壞了貴庵的的規矩。庵里都是女師傅,侍衛們五大三粗的自然是不能進的。不過,我家少夫人來做法事,不能帶侍衛進庵,庵主自當保護我家少夫人的安全。若有個意外,嘿嘿,貴庵就等著皇上降罪吧!」

靜心師太聽著前頭的話面露微笑,末了也收了那起世外高人的作派,有些惶恐不安。心想萬一出個什麼事,倒真抗不住國公府的怒火。

方媽媽敲打夠了,就掏出一千兩銀子捐香油錢。出手豪綽,又讓靜心師太喜出望外。打起精神,將庵里的女尼分了班,輪班後院巡邏。

八月酷暑,出行宜早。

天蒙蒙亮的時候,國公府外已排好了出行的車轎侍衛。等到岑三娘上了馬車,才小心的護持著浩浩蕩蕩的離開。

水月庵前已用凈水清潔了地面,靜心師太帶著庵里的女尼在門口侯著。

「少夫人,您當心。」

此時天已經大亮,水月庵四周的鋪子攤點都開了張,好事的百姓瞅著國公府的隊伍到來,議論著水月庵閉庵三日為蔡國公夫人做法事的事情。

岑三娘挽了牡丹高髻,穿著一襲淡青色的對襟大袖衫,髻間只得幾枚銀飾與珍珠頭面。她瞧上去精神不太好,加上素淡的裝扮,一張臉蒼白憔悴不堪。

她扶著阿秋和逢春的手下了馬車,朝靜心師太微微頜首道:「這幾日有勞師太了。」

靜心師太口念阿彌陀佛,率眾女尼簇擁著岑三娘進了庵堂。隨即關上了庵門。國公府的侍衛們一直也沒有進去。就近在水月庵旁的客棧里包了座院子住下。

「瞧清楚了,是蔡國公夫人。」一名坐在小攤上吃早點的人輕聲說道。

旁邊另一人就放了筷子,扔了十枚大錢,起身去了。

進了後院,靜心師太陪著岑三娘緩緩走向竹舍。

岑三娘瞧著庵里後院的景緻,撫著胸口輕嘆道:「一進這裡,竟暑氣全消。入目滿是清翠,竟覺得精神都好了幾分。」

聽她誇獎,靜心師太也笑了:「不是庵里景好,只需修得心靜,煩惱頓消。」

「修得心靜……多謝師太指點。」岑三娘柔弱的說道,露出有所頓悟的神色。

靜心師太暗暗得意,如此一來,水月庵想必又多了一份長年供奉的大戶。

說笑間已進了竹舍。

此間院子全用竹子搭就,裡面並不簡陋。地面鋪了地毯,竹椅上搭了錦繡的椅袱。竹床上掛著白色的紗帳。書桌上整齊擺著文房四房,一疊閑書。案几上擺著蘇綉插屏,梅瓶里插著佛塵孔雀翎羽。

岑三娘滿意的點了點頭,在榻上坐了。

逢春去端了茶具擺在小方桌上,跪在榻前煮茶。

靜心師太吃了一盅茶就告辭了:「時辰已到,貧尼這就去前院做三日法事。少夫人身子不方便,請您遣個人換了衣裳代您赴法會吧。少夫人在此焚香誦經請收藏、推薦。貧尼已吩咐庵里女尼巡視後院,夫人放心便是。」

「我的丫頭暖冬為此已齋戒了三日,讓她隨你去吧。」岑三娘叫過換了身素裳的暖冬隨靜心師太去,又讓夏初送她們出門。

出了門,一張銀票不落痕迹的送到了靜心師太手中。夏初指著後門笑道:「每日都要遣丫頭回府里給老夫人報訊,還請師太囑咐弟子一聲,行個方便。」

靜心師態微笑著應了。離開竹舍一瞧,居然是張五百兩的銀票。靜心不由得歡喜萬分,打起精神領了暖冬去前殿。

前殿隱隱傳來了誦經聲,法會已經開始了。

晚飯過後,阿秋與一個婆子打扮的人去了後門。

守後門的女尼早得了吩咐,瞄了一眼,就開門讓她們出去了。

後面停著輛馬車。阿秋扶著那婆子上了車,黑七趕著車駛離了水月庵。

盯著庵堂後面的人匆匆叫人去報了訊。

黑七戴著斗笠駕著車,慢悠悠的沿著曲江折轉,朝國公府的方向駛去。

「好一招金蟬脫殼,可惜瞞不過我的眼睛。」崔季冬站在黑七必經之道的二樓上,看著那輛車慢吞吞的走著,冷冷的說道。

他身邊站著個穿長衫做管事打扮的人,輕聲說道:「二爺,您怎麼猜得到那婆子打扮的人是杜少夫人?水月庵乾淨,靜心師太除了貪點銀子,卻也不敢私自放人壞了庵堂的清譽。法會也是實打實的。杜少夫人怎麼會想得到這是圈套?」

崔季冬冷笑道:「別的婦人信道遵佛,良善溫婉。岑三娘敢在我開國侯府門口打滾撒潑,她若信了,才是怪事!」

「可是國公府不是傳出消息說她中了招,且前門的探子也來回報說她臉色不好。」管事有些疑惑。

崔季冬負手站著,淡淡說道:「我令人守在國公府的地溝出口,知道看到了什麼?岑三娘根本就沒有喝過葯。煎的葯全倒進了地溝里。百密總有一疏。她絕對想不到,我竟是從這裡看出了破綻。」

管事心裡一驚:「如此說來,她到水月庵是為了引咱們……」

「是又如何?又不是我們崔家一家想要對付杜燕綏。反對武后的世家,都在暗中聯了手。杜家想將計就計引出製造事端的人。岑三娘不惜拋頭露面,讓人知道她進了水月庵。可惜呀,只要她敢來。她就逃不掉。」

「如果真是這樣,她還敢喬裝扮了從後門走?」

崔季冬笑了:「如果只有咱們一家,力量自然不夠。那輛車說不定只是個誘餌……」他頓了頓,指著黑七走的方向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叫人盯著,別讓咱們的人出手。」

管事的領了命去了。

黑七小心的駕著馬車,走得平穩異常。水月庵雖在城中,靠近曲江,卻不是繁華的鬧市區。他照著既定的路線走到一處街巷時,耳邊聽到了箭矢掠過帶出的風聲。

黑七揚鞭抽了過去,大叫一聲:「少夫人當心!」人利索的往後退進了車廂里。

路邊一間鋪子突然開了門,衝出來七八個黑巾蒙面的刀客。

房頂上站著個手持長弓的人,黑七的鞭子剛伸出車簾,一隻箭閃電般射了過來。

頃刻間來人就把馬車圍了個嚴實。

為首之人看了眼站在房頂上戒備的弓箭手,什麼話都沒說,揚了個手勢,刀客揮刀斬上了馬車。

就在這時,只聽到房頂上一聲慘號,不知從哪裡飛來的弩箭狠狠射中一名弓箭手,衝擊力帶著他從屋頂上滾落了下來。

為著之人叫了聲:「不好,有埋伏!」

聲音才落,弩箭射向了圍攻馬車的刀客。

他又喊了聲:「捉馬車裡的人!」

「束手就擒吧!」黑七哈哈大笑,兩架弩弓從車窗處伸出來,朝著刀客們射了過去。

裡面夾擊,刀客死傷了好幾人。

不捉到馬車上的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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