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五章 開堂

辭了老夫人,兩人回了歸燕居。

杜燕綏見岑三娘懨懨的,就抱她坐在腿上,將臉埋在了她頸邊:擔心燕婉,就不能也問問我好不好……

敢情還吃自己妹妹的醋了?岑三娘哭笑不得的推他:你不是好好的么?來來,我瞧瞧擦破皮沒有。

杜燕綏生氣的去咬她的耳朵:心裡埋著事,都不想和我說么?

真是……豬八戒倒打一耙!究竟誰肚子里埋的事更多?岑三娘耳朵發癢,撐著他的胸笑著躲他,心裡的鬱悶不知不覺消散了。

見她終於笑了,杜燕綏這才滿足的啄了啄她的嘴唇道:不用擔心。我只是給祖母說最壞的打算。她年紀大了,經不得刺激。先給她說了,萬一結果不好,她也不至於急怒攻心。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岑三娘伸手去捏他的臉,兩邊拉扯著變形,瞧著杜燕綏變得卡通可愛,心情就好了。

杜燕綏好笑的任她蹂躪,捉著她的手,往後一仰,拉著岑三娘趴在自己胸前,輕描淡寫的說道:官司有點難打。依大唐律,只要雙方締結了婚書,沒有過門,也算是人家的媳婦了。但崔家如今要結陰親。這個就又有說法了。絕大部份人家為了積德,都會退婚,以顯大度仁德。何況是咱們這種身份的人家,拚死也不會讓自家姑娘委屈。所以,單從律法來說,咱們家會輸。從道理上講,崔家贏了也會被人唾棄。不過,燕婉回了家,崔家就被動了。崔孟冬眼見頭七完了就要入土為安。他家急著娶媳婦給崔孟冬捧靈,咱們著什麼急?

壞人!別忘了崔孟冬可是被你……岑三娘有些不安。

杜燕綏沉默了下道:崔家若誠心求娶,我哪會要他性命。最多不過是回絕了事。那日皇后已遣了人來府里宣旨,再將我請進宮去,木已成舟,再許以重利。他們家分明是為了拿捏我替皇后辦事才求娶。我為了杜家受先帝密令在滕王身邊八九年。我絕不會再讓燕婉再過那樣的日子。燕婉性烈,受不得氣,也沉不住氣。三娘,你覺得我心狠么?

岑三娘把臉靠在他胸前,嘟囔道:死道友不死貧道唄。

杜燕綏笑了起來:讓崔家急去吧,來要人不給,要打官司咱們家奉陪!

我在曲江畔見著滕王了。他有那麼多人手,為什麼一定要你冒險出宮,親手動手?岑三娘的手指在杜燕綏胸口划來划去,心裡存著老大一個疑問。

我知道的太多了。不遞個把柄給滕王,王爺不會放心。明槍易躲,暗槍難防。我總有落單的時候。他不放心,我只有死路一條。我現在還沒有辦法與他為敵。

杜燕綏慢吞吞的伸手摘走了岑三娘髮髻上的釵子,一枚又一枚。滿頭黑髮飄落了下來。他滿足的用手撫摸著,靜靜的告訴她:滕王要助武昭儀在後宮立足。殺崔孟冬我完全可以不用借他的人。但他要我親自動手,我成全他罷了。

岑三娘抬起頭來:我不明白。他真的很愛武昭儀么?愛到可以把她讓給皇帝,還要幫她?換了我,我可做不到。

杜燕綏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瞧著她秀美的眉眼喃喃說道:要把你讓給別人,我也做不到。

他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杜家嚷著要和崔家打官司。老夫人也備了書信給尉遲老國公求援。事實上一晃三天,杜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崔家等得不耐煩,使人去探杜家的動靜。

國公府大門緊閉,後門不時採買瓜果菜蔬的下人進出。隔壁杜家二房動靜不小,租了國公府的芷汀院後,雇了匠人在圍牆上砌了道月洞門,安排了下人進出洒掃。

又打聽到杜家大房要收租金,二房老太爺和族長撕破了臉皮大吵一架。

侯爺!我就說不該放那杜燕婉回去,你瞧瞧!他們家關起門過安生日子,可憐我家大郎……頭七都快過了,連個哭靈的身邊人都沒有!李氏聽了下人回報,氣得趴枕上大哭起來。

崔侯爺氣結。依然叫先前去國公府的張媽媽去杜家。

岑三娘在花廳接待了張媽媽。

杜少夫人,奴婢想面見老夫人。您別忘了,二姑娘的婚書還在家主手裡捏著呢。這一回張媽媽可不像上次那般做低伏小了。帶了四個丫頭來。穿了身醬紫色福色小團花的府綢裙子,手指戴了兩枚金戒指,捏著把團扇矜持的扇著,坐在下首,擺出副夫人的作派。

岑三娘慢條斯理飲著茶,心想,這天是越來越熱了,從前沒打聽過,家裡有沒有冰窖。估計沒有存冰。今年湊聘禮都當東西來著,哪有閑錢買冰呢。手裡寬鬆了些,該叫方媽媽安排人去坊市拉幾車冰回來。廚房可以做好些吃食。那一年,在隆州,記得她還做了個簡易冰箱,頗為好使。

杜少夫人!見岑三娘飲著茶不搭理自己,張媽媽火了,團扇啪的放在案几上,發出老大的響聲。

岑三娘回過神,瞥了張媽媽一眼:你什麼身份哪?有無誥命在身哪?來個粗使婆子就要見一品國公夫人,當你誰呀?

張媽媽氣極,霍的站了起來:杜少夫人,你家姑娘是皇后娘娘賜婚,許給了我家大公子。已換了婚書,難不成杜家要抗旨不成?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張媽媽,話不能亂說。娘娘是賜了婚,可你家大公子……沒了啊?我家姑娘嫁誰去呀?

既然換了婚書,就是開國侯府的媳婦。我家大公子頭七未過,杜二姑娘就該給我家公子哭靈守孝!張媽媽理直氣壯的說道。

你當這裡是開國侯府么?還能由得你們再強搶一次人啊?既未迎娶,婚禮未成,我家姑娘憑什麼要去哭靈守孝?崔家想結陰親,也得看看杜家是什麼人家!人既然死了,娘娘一番好意也落了空。自然是……退婚唄!你一個奴婢自然是作不得主的,那就回去稟了你家侯爺夫人去。送客!岑三娘笑嘻嘻的說道。

她早有安排。說了送客,四周丫頭婆子一擁而上,又不是開國侯夫人,沒有顧忌,出大氣扭著張媽媽和崔家丫頭們就往外推。

杜少夫人你休得意!哎喲!我家公子就算沒了,你家姑娘也要捧靈嫁過來!阿秋夏初幾個恨那日崔家霸道,趁機又狠狠的掐捏著幾把出氣,疼得張媽媽直叫喚。

岑三娘站在廊下,看著張媽媽被推掇著遠了,高聲叫道:記得告訴開國侯和夫人,我們杜家要退婚!你家送的禮一文不少,不會貪墨半兩銀子的!

張媽媽是李氏的心腹,內院總管事,哪裡受過這等氣。回了開國侯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把岑三娘形容成了比市井潑婦。

崔侯爺氣結:他家不是嚷著要打官司么?怎的不去衙門,鬧著要退親!

張媽媽一愣,磕頭賠罪道:侯爺見諒,老奴一時氣極,竟忘了問這事。老奴這就再去趟杜家!

速去速回!這杜國公府怎的這般賴皮!崔侯爺怒道。

張媽媽去而復返,這次卻叫了好幾個府里潑辣,口舌利落的丫頭婆子,又點了一隊侍衛護送。

這回連岑三娘的面都沒見著。杜惜福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崔家是來退親的嗎?

張媽媽差點氣了個倒仰,一個眼神使過去,帶來的人就圍著杜惜福罵了起來。

杜惜福嘆了口氣,拍了拍手掌。照壁後驀的衝出手持棍棒的杜家侍衛來。杜知恩興奮的往手心啐了一口:給我打!

張媽媽唬了一跳,沒想到杜家直接開打,尖叫著往後退,直喊侍衛救命。

那隊侍衛不過八人,才被杜家侍衛揍了,更沒有底氣應戰,護著張媽媽等人就跑。

只聽身後傳來杜家總管的聲音:你家要結陰親,我家不肯,你家去告官啊!堂堂三品開國侯府教唆著下人跑來撒潑,丟不丟人!

他故意喊得大聲,引得東市那邊隔著水渠看熱鬧的閑漢哈哈大笑。

回去張媽媽又一番哭訴,崔侯爺差點氣得吐血:豈,豈有此理!見官見官!給我拿朝服來!

杜家口口聲聲要打官司斷公道,到最後崔家先捶響了長安府衙門口的大鼓。

長安府尹只是個四品官,見崔侯爺親至,告的是杜國公府藏了他家的媳婦,接訟狀時手都在抖。這事,長安府管得了嗎?

無論如何接了訟狀就得發籤去杜家拿人。拿誰呢?杜家能對婚事做主的是一品國公夫人。

崔侯爺心頭窩著火,坐在公堂上冷冷問府尹:我家有婚書在手,對方毀婚,是否該派衙役將那杜家姑娘鎖了來?

府尹哪敢鎖杜家人,當著崔侯爺的面叫了縣尉讓他去杜家帶人,給縣尉使了個眼色,瞧著一班衙役帶了繩索提了火棍去了。

這廂杜老夫人和岑三娘接了消息,換了誥命服。

那縣尉一見兩位身著誥命服飾的夫人,頭皮就緊了。上前出示了籤條,要帶杜燕婉走。

聽著他自稱姓裘。岑三娘就想起來了,叫人喚了他過來,低聲笑道:你家可是住在永平坊?你大哥在羽林衛?裘員外可是你爹?

裘縣尉一驚:夫人怎麼知道?

岑三娘悄聲說道:我二舅舅是勝業坊李家。當初聽說你家老太爺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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