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舞破功

申時的陽光已經慢慢偏西。白色的珊瑚宮正對夕陽,通體瑩白。遠遠望去,殿前寬敞的廣場尤如畫布,衣著分明的六殿侍女以優雅的舞姿塗抹著艷麗的色彩。

唐淼握著溫暖的黃色輕綢,與藍珊殿的侍女一起立在中心。偷空瞄一眼,穿著矢車菊一樣顏色舞衣的掬月盤膝坐在地上,對她眨了眨眼睛,下巴朝著前方的平台不著痕迹地揚了揚。唐淼禁不住笑了。

她的目光越過層層揮動的水袖披帛,注視著前方平台,無限感慨。

穿越仙界,她認識的熟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西虞昊居中而坐,衣著服飾稟承著一貫地囂張霸氣。他身邊坐著幻身成唐淼的白衣女子。

近距離看自己的臉,唐淼分辨出種種不同來。

姬瑩幻成的唐淼眼神清冷無波,帶著俯瞰眾生的高貴。唐淼看了很久的鏡子,總結出自己的眼神由原來的一點零上升為可以考飛行員的眼力。眼神好使了,結果就是比從前更亮更有神。

她有些同情原來的自己。從前以為自己的皮膚夠白皙夠柔嫩,現在一比較,才發現原來的皮膚不夠水,少了珍珠般的光澤。她不由竊笑,當仙女還是有福利的!

唐淼騰出手摸了摸露在面紗外面的眉毛。這對眉毛沒有半點變化。還像兩撇箭竹葉,精神挺拔,神采飛揚。只不過姬瑩自然流露的氣質讓眉宇間多了層傲氣。

西虞昊左邊上席坐著櫻柔公主。盛裝出席的櫻柔嬌俏玲瓏,寬大的華衣下楚楚動人。她正對著下著的凰羽說著什麼,看著凰羽的目光可以用一個痴字形容。

好在凰羽的神色依然清淡,臉上帶著無可無不可的淺淺笑容。

唐淼暗暗哼了聲。如果你對公主諂媚奉迎,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瞧得出神,心裡突然一動。微微偏過頭,差點笑出聲來。

右邊上席斜斜撐著下頜,面若桃花眼神清亮如星的錦衣公子不是暮離是誰?

看來,北地為了姬瑩公主,也大舉遣使西來了。

這一刻,唐淼有種想看好戲的雀躍。她很想知道,若是西虞昊對幻身成自己的姬瑩動手動腳,暮離會一躍而起,當場掀了桌子?還是死咬著牙硬挺,欲怒不敢言?

「弄影!」盤膝坐在地上的掬月叫回了唐淼的心神。

原來雲板已過敲響三聲,除了藍珊殿的眾侍女,別的舞者均四散離場。

唐淼不好意思的給了掬月一個放心的眼神,握緊了手裡的輕綢輕盈飛起,合數人之力將三丈寬的黃色輕綢帶得豎了起來,扯緊了幾隻角綳成一面平滑的牆。

仙樂低得幾欲未聞。廣場上寂靜無聲。

西虞昊舉籌微笑:「弄影一舞乃七彩珊瑚宮絕技。」

台上北地和東極地眾仙聞言,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深藍色的勁裝包裹著掬月玲瓏纖細的身材。陽光將掬月的身影清楚的投影於黃色的輕綢上。

她緩緩從地上站起,高高的堆髻中戴著頂金鉑打就的花冠,垂下的金鈴蓮子米般大小。一動,金鈴清脆搖響。

舞起,樂聲大作。

唐淼看不到輕綢上的舞。她只看到平台之上眾仙如痴如醉。看到暮離星君挺直了腰背。看到凰羽目光專註。

掬月的舞,應該是極美極美的了。

平台北側擺開了一面大鼓。四季姑姑親執鼓槌重重擊下。

鼓樂是唐淼很喜歡的音樂。她喜歡鼓聲里的雄壯與悲涼。雖然看不到黃綢上投影的美,密不透風的急鼓仍讓她有種想仰天長嘯的衝動。

最後一聲重捶落下,狠狠的擊在唐淼心上。她鬆開了手,與別的侍女一起飄然落下,踩著九宮方位圍繞在掬月身旁。

眼前一花,掬月旋轉飛起,數根藍色綢帶從腰間射出,層出不窮的抖動,宛若雛菊綻開。

綢帶分射向四周的侍女。唐淼想著掬月的吩咐,伸手去接。

照事先的按排,她和侍女們接住綢帶後便向掬月靠攏,並成個花瓣,然後飛向高台,散開替賓客斟酒。那時,唐淼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執壺走到凰羽席前。

然而,掬月拋出的那根綢帶卻如蛇一樣避開了她的手,捲住她的蒙面白紗扯落。

別的侍女飛向了掬月。只有唐淼,因這突然的變故雙手空空的突兀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掬月。

她是失了手,還是故意為之?

容不得唐淼細想,平台上響起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凰羽站了起來。他的衣袖帶倒了几案上的酒樽。瓊華火酒從白玉几案淌下,赤紅如血。

音樂聲立止。

「噗!」台上有人笑出了聲。暮離星君搖著頭滿臉遺憾,「弄影一舞,不過如此。羽公子何必為之忘形?」

西虞昊臉色一變,手中酒樽重重落在几案上,厲聲喝道:「拖下去!」

「且慢!」凰羽的聲音像從極遠的地方飄來,「她不是有意的,殿下不必介懷。」

櫻柔公主臉色一變,深深吸了口氣,溫柔的說道:「舞跳得很好,本宮也看迷了眼。羽哥哥素來心慈。本宮也向太子殿下討個情,別為難她了。」

西虞昊臉色方霽,沉聲道:「四季,帶她回去!」

四季姑姑看到唐淼的臉,吃驚不己。她低聲應了,使了個眼色讓唐淼趕緊謝恩離開。

唐淼垂著頭,正要說話,卻聽到凰羽的聲音再次響起:「殿下可願將她贈送給羽?」

她猛然抬頭看向掬月,為什麼會這樣?掬月扯落自己的面紗,難道她篤定凰羽看到弄影的臉就會向西虞昊討人?弄影和凰羽究竟是什麼關係?

掬月露在面紗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隻落進陷阱的兔子。唐淼心裡微寒,她怎麼會相信鬼面?凰羽現在討人,安知鬼面有什麼詭計。她大聲說道:「弄影告退!」

「站住!你近前來!」西虞昊來了興趣。他深深記得凰羽深沉的心機和冷靜,他為何會如此失態,如此急切的想得到這名小侍女?能被東極地第一美男子看上,比她呆在七彩珊瑚宮裡當名小仙侍強百倍。她,為什麼著急迴避?

唐淼冷冷的看了眼掬月。她心裡已打定了主意,對西虞昊的話充耳不聞,掉轉身運足靈力飛向了廣場外的大海。

像是早知道了唐淼的反應,掬月突然飛起,手中已多出一排雪亮的飛刀,遙搖的指向唐淼,作勢欲扔。

「千絲!小心!」

凰羽驚惶的呼喚像風掠過唐淼的耳際。

他在喊誰?唐淼驀然回頭,錯愕之極。

掬月身周湧出一團綠色的霧氣,瞬間在廣場上瀰漫開來。手中的刀沒有扔向唐淼,朝著台上擲去。

西虞昊和暮離幾乎同時起身,擋在了姬瑩身前。

飛刀沒有射向姬瑩,齊齊的停在櫻柔面前,叮噹落地。

櫻柔對這排飛刀視若無睹,目光死死盯著飛向台下的凰羽,喃喃說道:「她就是那株千絲藤?」

一隻手於霧氣中攥住了唐淼的胳膊,將她擁進了懷裡。

淡淡的草木清香盈繞在鼻端,唐淼閉上了眼睛。

「千絲!」他緊緊的抱住她。

貼在他的胸口,唐淼聽到他狂跳的心臟。他再一次呼喊那個名字。唐淼眨了眨眼,眼睛乾澀,一顆心像被石頭砸中,疼得她哆嗦。

霧氣突然而來又突然消散。掬月於霧氣中消失了。

西虞昊與暮離對視一眼,各自轉開了頭。

姬瑩站起身來,長長的嘆了口氣。

三人驚奇地看向廣場中緊緊擁抱的兩人。

凰羽放開了她,綠眸閃了閃,像燒著兩團火。他突然俯身從地上拾起面紗,溫柔的替她系好。他抬起手,手指微微發顫。涼涼的手指觸到了她的眉,輕輕滑過。

她見過的。她見過他這樣的神情。在東荒之地,她見過。唐淼的心沒來由的抽搐了下,喉間像加了只塞,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西虞昊心中一動,沉著臉喝道:「四季,施遁身之術逃走的是誰?」

四季俯首道:「逃走的是掬月……殿下,今日本該弄影作舞,不知為何卻換成了掬月。」

凰羽臉一沉,轉過身說道:「殿下,此事與她無關。」

西虞昊心裡的詫異感更甚。七彩珊瑚宮混進了刺客,無論如何凰羽都不應該插手。他為什麼如此緊張弄影?「羽公子,是否與弄影有關,孤需要詳查。來人,帶她下去!」

「殿下,我無意與西地為敵。」凰羽握住了唐淼的手,將她推到了身後。

「這是西地的事!凰羽,你不得插手!」櫻柔突然憤怒的出聲斥道。

凰羽什麼話也沒說,只擋在她身前,渾身散發出一股欲與天地為敵的氣勢。

但是唐淼一點也沒有被英雄救美的心情。

曾經,他獨自去而復返,試圖從鬼面手裡救走她。

曾經,他越眾而出,借著馴馬為名,保護她。

曾經,他趕到西虞昊之前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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