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思定謀

一個月後,泰山腳下,衛子浩找到了高睿和王一鶴。

他此時已經官拜將軍,想起引退的杜昕言,衛子浩微笑著想,他終於能還他人情了。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王一鶴武功再高也敵不住衛子浩人多勢眾,劍穿心而過。高睿中了一箭,渾身是血。

衛子浩提著長劍悠悠然走向高睿,王一鶴狂吼著撲過去,死死抱住了他,目光望向高睿,留戀而絕望。。一。

高睿仰天長笑,「沒想到我今日斃命於此!王一鶴,隨我去黃泉吧!」他橫劍在手便要自刎。

「住手!」衛子浩被王一鶴絆倒,心裡直擔心高睿會自殺,他暗暗叫苦,他要的是活人!

此時山道上突奔出一騎,馬上之人黑衣蒙面,一雙眼睛明若秋水。她也大喝道:「住手!」

聽到聲音,高睿似愣了愣,眼中飄起複雜莫名的神色。

士兵正要放箭,衛子浩大喝道:「不準放箭,要活的!」

瞬息之間,黑衣人拎起高睿上馬,劈倒兩名士兵,揚長而去。

衛子浩獃獃地看著他們離開,心跳得急促,環顧四周眼裡湧出冰寒。他攤開死去的王一鶴沉聲問道:「看清楚是誰了嗎?」

「稟將軍,似乎是個女人。速度太快,又蒙著臉,沒看清楚。」

衛子浩握緊劍柄的手漸漸鬆開,突又握緊,拔劍出劍一氣呵成。隨他前來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橫屍倒地。

他望著遍地屍體緩緩收劍,冷冷說道:「既然沒有抓到他,你們就只能死。」

別人沒看清沒認出是誰,他卻認出了無雙。無雙為什麼會救高睿?他想起找到無雙時的情景:她變得沉默,她破了血誓。難道她失身高睿時還丟了自己的心嗎?衛子浩突然想起了謝林,自東平府之後,他再也沒有在杜昕言身邊看到謝林。難道謝林是受杜昕言之令跟隨無雙而去?

「駕!」衛子浩策馬疾馳,如果朕是這樣,杜昕言一定知道高睿的下落。

一處山谷中,搭著一座簡單的窩棚。青燈如豆,高睿躺在竹床上處於昏迷之中。

空氣潮濕而悶熱,高睿赤裸著上身,那支箭插在他胸口,周圍的肌膚觸之猶如烙鐵般火燙。

無雙默默地坐在床前。她輕輕撫摸了下微顯突出的肚子,兩行淚順著臉頰無聲滴落。

她將手中的小刀湊近燭火烤著,含了口酒噴在箭傷處。劇烈的疼痛驚醒了高睿,每吸口氣都那麼難受。他艱難地睜開眼,驚喜地喊道:「無雙!」

他掙扎著想坐起身,無雙冷著臉道:「別動,我替你取箭!王爺若是怕痛,大聲喊出來就是。山中無人,喊得再大聲,也沒人聽見的。」

高睿呵呵笑了,每笑一聲都痛得吸氣,但他還是想笑。

無雙惱怒道:「你笑什麼?」

「哈哈,我,我笑我有後了。無雙,不用替我取箭。我死了你報仇如願。將來也不必告訴我的孩兒他父親是誰。他能在我墳前燒炷香就好!」高睿放鬆地笑著。

再入天朝,他看到的是戰爭過後天朝的穩定。朝廷頒布的減稅免租條令讓百姓從戰爭的禍害中恢複過來。契丹大軍沒有動靜,他想趁亂起事的的了算落了空,忠於他的殘部召集起來力量太過弱小。加上宣景帝下令既往不咎,今日在泰山他和王一鶴被衛子浩圍困就是被部下出賣。他奪位的路變得漫長而遙遠。

他本來以為必死無疑,卻讓他再見到無雙,還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高睿當然要笑。

無聲冷冷地看著他,眼裡露出痛苦之色。她扯住箭支,小刀帶著熱度刺啦啦劃破傷口。高睿的笑聲頓絕,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扔下箭,無雙的淚涌了出來。她拿著布巾壓住傷口,手不停地發抖,終於趴在高睿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孤燈凄然地吐著豆大的昏暗光線。

斷斷續續的哭聲從窩棚中傳出,山谷靜默如獸。謝林坐在不遠的樹上心事重重。杜昕言給他的命令是盯著無雙。他一路尾隨著她,看著她在山中揮汗如雨砍下竹子搭起簡陋的窩棚,看著她的肚子一天天顯出痕迹,看著她在夜裡抽泣。無雙的掙扎和矛盾通通落進了謝林眼底。不知何時,他的心起了憐意,每天看著無雙心情平靜而愉悅。他心情複雜地想,如果侯爺知道無雙壞了高睿的孩子,他一定會斬草除根的。他該不該把消息傳回去呢?

想到奄奄一息的沈笑菲,想的哦啊杜昕言的愁容,謝林再一次陷入了矛盾。

無雙哭得倦了,趴著睡著了。高睿卻醒了,艱難地睜耳眼睛。看到睡著的無雙,眼底流瀉出溫柔的笑意。

他努力地想伸手撫摸她,手指只動得一動,便停住。

「無雙?」他拼盡了力只能發出細弱的聲音。嘶啞不似他自己。

無雙似乎聽到了動靜,抬頭看到高睿睜開了眼睛望著她。她霍地站起後退,轉過身平息著呼吸,良久才低聲說:「你醒了?」

,高睿掙扎著想坐起來,額間痛出冷汗,他卻笑了他緩慢嘶啞地說:「我快死了吧,身體像被火烤著,可這會兒又有了精神,怕是迴光返照之相。」

無雙一震,脫口而出,「你活該!」

四目相對,高睿看到無雙眼底的掙扎與苦痛。他慢慢移開目光,看到她微凸的小腹。他淡淡地笑了,低聲說:「無雙,就當我現在是在作夢吧,你別喚醒了它。」

聽到這句話,無雙渾身一顫,與高睿在黑暗的地牢中纏綿的景象又回到了眼前。她多希望是一個夢,只有他和她,沒有皇位、沒有戰爭、不是敵人。

無雙冷冷地說道:「我救你,就是為了這刻看著你死!孩子是我的,他沒有父親!」

「無雙,你真好……你能這樣看著我死,真好!」高睿微笑著說出這句話,再一次昏迷過去。

窩棚內變得異常安靜。無雙顫抖著走到床前,見高睿歪著頭一動不動,心裡不由慌亂至極。她伸手搖了搖他,高睿沒有動靜,無雙哇地哭出聲來,「你別死!我,我……」她哽咽著說出這句話,伸手在高睿頸邊一探,指尖傳來血脈微弱的跳動。一顆心悠悠蕩蕩落到實處,無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她撫摸著小腹柔腸百結,一會兒是大哥的臉,杜昕言的臉,一會兒是高睿的溫柔。她喃喃道:「我該怎麼辦?」

天漸漸亮了。無雙睜開眼睛,在地上坐了一晚渾身酸痛,她慢慢站起身,轉眼一看高睿,他滿臉燒得通紅,嘴唇乾起了皮。無雙駭住,拿起竹筒轉身奔了出去。

窩棚前就是山溪,無雙裝了水,飛快地返回。她絞了帕子擱在高睿額間,一遍遍擦拭他的身體。高睿沒有知覺的躺著。無雙把帕子往盆里一扔,害怕地哭了起來。

傷口顯然在惡化,如果不請大夫,高睿必死無疑。可是,讓她怎麼敢找大夫?無雙哭了會兒,扶起高睿,蹣跚地背著他走出了窩棚。

清晨的風還算涼爽,她知道等日上中天的時候,山谷中也會惹得像蒸籠一般。

她將高睿放進溪水中坐著,小心地露出傷口。她盼著清涼的山溪降低他的體溫,能救他一命。

昏迷中的高睿看上去無害至極,長長的睫毛油亮烏黑,挺直的鼻樑,燒得乾涸的嘴唇。無雙痴痴地看著他,手溫柔撫過他的臉,一遍又一遍。

淡淡的陽光落在兩人身上,山間靜寂。絕美的無上與英俊的高睿之間無聲的流瀉出濃濃的情意。

謝林遠遠地瞧著,眼裡泛起同情。想到杜昕言的命令和沈笑菲的毒,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等到氣溫升高,無雙又把高睿背回了窩棚、看門口放著幾包葯,無雙大驚,「是誰?」

她張皇驚恐的臉落進謝林的眼中,他輕嘆了口氣,飄然落下,「無雙,是我。」

無雙記得謝林,在曇月派學藝時,謝林對她百般呵護。她自己他是杜昕言的護衛,既然他找到她,杜昕言便會趕到了。無雙放下高睿,拔出了長劍,「謝師兄!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我不是來殺他的。我既然送葯來就不會讓他死。但是,我要得到沈笑菲的解藥。無雙,我想你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沈笑菲死,侯爺會很難過。」

無雙聽後垂下了手裡的劍。她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凄然地說道:「謝師兄,我求你救他,我一定會讓他交出解藥。只要能救沈笑菲,你們,你們就當他死了,好不好?」

謝林側過身冷淡地說:「我只要解藥。至於如何處置他,由侯爺做主。無雙,你怎麼能愛上你的敵人?」

無雙想否認,眼淚卻一滴滴落下。

多麼漫長的夜晚,晨曦初現,陽光悄然染紅東方時,高睿的睫毛動了動,嘴裡發出一聲呻吟。

無雙累得雙手發軟,聽到這聲呻吟卻如同天籟。她輕咬著嘴唇,眼裡卻有了驀意,微顫著手摸上他的額頭,已沒有昨天那麼燙。無雙雙手合十閉上雙目虔誠地祈禱。

微微睜開眼,晨光中無雙的眉眼溫柔,美麗如玉的臉頰蒼白消瘦。眼瞼帶著未睡的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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