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各懷心機

大軍班師回朝,杜昕言交還了虎符,交出了兵符。

在御書房中,他再見宣景帝高熙時,高熙笑道,「昕言不必多禮,朕就知道,你肯定能贏,眼下戰事平定,與契丹也達成合議,天朝需好好休養生息,姑父不願再出仕,昕言接了他回府好好侍奉他老人家,母后也想見見他。」

「是,回頭臣就接了父親進宮見太后,皇上,此次合議一定要以沈笑菲和親嘛?她為皇上登基立下大功,又獻策助我攻下東平府,這樣做對她……臣良心不安!」

高熙冷冷一笑,「昕言,我看你還蒙在鼓裡,耶律叢飛秘密南下,是她放走的,若非如此,耶律叢飛為何在合議中提出要她和親?朕沒殺她,已是天大的恩賜!還有,衛子浩告訴朕,十有八九城亂當日從你手中就走定北王的人是他!」

她中了雙心蠱,要活命就不能讓高睿死,難道真的是她救走的高睿?

伏龍嶺的大火在他心頭灼燒,杜昕言沉聲問道,「衛子浩可有證據?」

高熙哼了聲道,「城亂救走定北王一事倒是沒有證據,不過,私通契丹放走耶律叢飛卻是她親口認了的!」

說道這裡,高熙銳利的目光從杜昕言臉上掃過,見他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代鬆了口氣。

杜昕言故作表情,心中極為失望,高熙已在疑他了。

「我知道她救了姑父,又提前識破定北王陰謀,朕沒有殺她,她願和親功過相抵,你對她心存感激,去見見她吧。」

「皇上天恩浩蕩,對她宅心仁厚,救父之恩,臣當面致謝。」

跟著內侍走向蕪元殿時,杜昕言心如亂麻,想的卻是救走高睿一事,難道衛子浩看到的黑衣人是嫣然,為什麼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

走進殿內,他一眼就看到立在窗邊的笑菲,白色娟衣纖塵不染,娉婷獨立。

他揮退左右,緩緩走近她,待要開口,候間卻似堵著什麼似的,杜昕言突然想起那晚和父親秉燭夜談時付父親說過的話,等到了這一天,他就明白了。

看到笑菲的瞬間,杜昕言悲哀的想,哪怕是她放走的高睿,哪怕這場戰爭死了數萬將士,他也不可能對她下得了手,看到她,他有點兒害怕。

第一次假死,他心膽俱裂,第二次沒死,他心急如焚,第三次,他已經提前知曉,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她還能活多久呢?如果不是與衛子浩定下盟約,她不會接近高睿,也不會中了蠱毒,她不過是想活命,想擺脫沈相而已,杜昕言憐惜不已。

聽到聲響,笑菲回過頭來,消瘦輕盈的身體,乾淨如長空的雙眸,看似天真的臉,慢慢漾開的笑容。

杜昕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一開口把他自己嚇住了,「你想離開嗎?我帶你走。」

笑菲愣住,他真的要為了她抗旨嗎?他是皇親,平叛立下大功,是天朝未來的棟樑股肱,為了一個說不清楚哪天就要死的人放棄前程,真不值。

她促狹地眨了眨眼,「杜侯爺,我沒聽錯吧?好像我和你的交情還不至於讓你抗旨吧?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報復我對不對?我當日令嫣然救走定北王高睿,結果掀起了戰火,伏龍嶺上燒死了一萬將士呢,不過,現在你拿我沒辦法,皇上已經寬恕我了,本小姐要去契丹當王妃享福了,哪怕只能活一年半載也好啊。」

親耳聽到她承認放走高睿,杜昕言倒吸口涼氣,伏龍嶺的大火燒得他痛心如絞。

他一把拽過她,憤怒地低吼道,「你若是肯說,我當日必活擒了他,你放走他,可知這幾個月來死了多少人?」

笑菲猛地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死多少人我不管,我只管我還活著,若不是我當日令嫣然果斷出手,我早死了,如今仗都打完了,再說這些沒用了,你犯不著假惺惺的說什麼要帶我走的話,不就是可憐我活不了多久么,想要報恩嗎?我不需要。」

那麼多將士的性命在她眼中竟如草莽!杜昕言怒極,手不聽指揮似的揮過去,笑菲兩眼一閉,臉色頓時嚇得白了,掌風掠過耳際,她聽到杜昕言冷冷地說道「好,能用你一條賤命換北方暫時安寧,換天朝休養生息,本侯親領使團,送你和親。」

笑菲睜開眼,大笑道,「太好了,有威名遠揚的安國侯親自送本小姐和親,耶律叢飛應該更重視我,更寵我,笑菲多謝侯爺了。」

杜昕言聽到這一句,想起那晚看到小樓中她故意讓無雙扮耶律叢飛,兩人相依偎的情形,心理不由恨極。

他冷笑了聲,轉身出了殿,知道風吹上面頰,他猛然醒覺,怎麼可能又變成針鋒相對了呢?他轉過頭看著蕪元殿,一邊是笑菲活不了多久的念頭,另一邊卻是伏龍嶺上的熊熊大火,如果抗旨不讓她遠嫁契丹,他如何對得起死去的萬千將士?如果送她走,為什麼自己心理像澆了飄滾油似的難受?

一時間,杜昕言竟茫然起來。

初夏的晚風吹得人舒服,杜昕言坐在書房發愣,心情莫名的煩躁。

信兒侍立在門口見他神色不豫,嘟囔道,「都說了少爺心情不好,還讓我通報。」

「你說什麼!」

信兒嚇了一跳,不屑地說,「從前跟著沈小姐的侍女嫣然,和一個長得像黑炭的男子想見少爺,我這就回了她去,也不想想,那沈小姐是好人嗎?」

杜昕言聽到這句話厲聲呵斥道,「什麼時候學會背後譏諷人的?他們人呢?」

信兒從前對嫣然有好感,見嫣然和邁虎神態親熱心理不滿,這時背杜昕言一吼,嚇得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杜昕言見他半響說不清楚,瞪了他一眼,大步出了書房。

他正想找嫣然問個清楚,心理不免急了起來,在府中施展輕功越房而過,看得府中嚇人張大了嘴。

嫣然和邁虎已經等得著急了,突見杜昕言從天而降,嫣然還沒開口,杜昕言已經急聲問道,「嫣然,你說實話,當日是不是你出手救得高睿!」

他臉色不好,那還有平素的半分溫柔瀟洒,嫣然也被吼傻了,望著他半響沒有反應。

杜昕言卻看成嫣然默認,氣一散,人獃獃地坐在椅子上。

「杜侯爺,我家小姐有消息了嗎?」

杜昕言木然地回答,「明日啟程,北去和親。」

「什麼?」嫣然急的跳腳,她走來走去,突然想到一計,高興的大叫起來,「邁虎,我們在路上劫了小姐。」

「本侯親自送親,你倆不怕死就來試試。」

嫣然吃驚地看著他,忍不住破口大罵,「白眼狼!你居然還親自送親!你,你送親?小姐會多難過?你,邁虎你別拉我,我殺了他!」

邁虎攔住嫣然,皺眉道,「杜侯爺,你怎麼突然變心了?你不是對沈小姐有意嗎?」

這句話像引爆的炸藥,杜昕言從椅子上彈起來,咬牙切齒道,「她放走高睿,造成這場戰爭,知道我看著伏龍嶺的大火心理有多難過嗎?活活燒死了一萬將士!知道與高睿之戰有多苦嗎?四個月來戰死了多少人,他居然高高興興想要去和親!」

嫣然呆了呆,大喊道:「不是我救得!是定北王自己的護衛出的手!城亂當日你沒本事擒了他,殺了他,憑什麼怪到我家小姐頭上?杜昕言你忘恩負義,你敢親自把小姐送進狼窩,我就算打不過你,我也要救小姐走。」

她的聲音尖而利,卻像盆涼水瞬間澆滅了杜昕言的火氣。

他望著嫣然,喃喃問道,「不是她?不是她?」

「誰說是了?我那天還看到了衛子浩,你怎麼不說是他?」嫣然怒極,連教主都不肯在稱呼了,直呼衛子浩的名字。

杜昕言喘了口氣,緊張地望著嫣然道,「你在仔細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呀,皇上就是因為這點令她去和親,讓她抵罪。」

邁虎嘆了口氣道,「你倆能不能都坐下來,別吼了,慢慢說行不?」

嫣然白了他一眼,這才慢慢說出城亂當日的事實。

「我剛趕到,就看到一大片迷煙在路上散開,正想衝過去,迷煙之外卻又看見三名黑衣人戴著高睿跑掉,我追了一城,差點兒被發現,想著小姐獨自一人,放心不下,只好迴轉,信不信由你。」

杜昕言想了又想,終於展開了笑容,「我明白了,高睿絕對不會孤身前來,他肯定留人接應,他吼那一聲亂我心神,知道是你家小姐識破了他的詭計,所以刻意報復。」

嫣然巴巴地問道,「現在你清楚了,我家小姐我用去和親嘛?要知道她只有一年半的時間可活了,還叫她遠嫁契丹,現在就要活活逼死她呀!」

杜昕言閉上眼苦思,睜開眼時嚴肅地說,「你說的我相信,衛子浩既然指證你,他肯為你作證說不是你出的手?且北方需安定,明日使團還是照樣啟程。」

「你說了半天,還是要送她去契丹?」

「送,不等於讓她嫁,皇上已經知道當時是她放走的耶律叢飛,她不假,皇上會以通敵罪殺了她,等過了黃河,在契丹地界上失蹤,於我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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