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父啖女肉

(一)

待到第二日上朝,朝中再起波瀾。

新任京城府尹陳大人跪在金殿上向宣景帝稟報道:「今晨下官接到相府中人來報,沈相,沈相瘋病發作,在家把女兒的屍體煮來吃了!」

朝中嘩然。

宣景帝大驚,他才登基幾日,除了確實與定北王高睿有牽連的官員,他並不想落下殘暴之名。先聽說杜昕言緝捕沈笑菲,他還想勸他放手,不必糾纏父仇。緊接著就聽說沈笑菲不幸遇難,正想著如何安撫沈相施恩。情況再變,沈相居然瘋癲。他沉聲問道:「究竟是真是假?!」

「臣聞聽是沈大人出事,馬上就趕去了相府。臣親眼看到沈相對著寒梅賞雪,案几上置著銅爐,鍋中沸水滾騰。臣以為是下人謊報,再仔細一瞧,沈相竟手持利刃,他身側椅中躺著一女子。他正片下女子的肉……在涮邊爐!」

有大臣忍不住當廷嘔吐。在金殿之上失禮,嚇得跪下直呼臣有罪。

宣景帝一陣反胃,火就騰了起來。怒道:「當朝宰相清流名士怎會如此暴戾?!你竟敢在殿前欺君?!」

陳大人頭伏得更低,聲音微微顫抖:「回陛下,臣絕無關句虛言,有府衙與相府家僕為人證。臣當時大驚,喝止沈相,並令人抬走沈家千金屍身。沈相竟瘋了似的操刀相向,狀似瘋魔,不準人靠近。現在人押在府衙大獄,請陛下發落!」

「朕現在就去看看!」

「皇上不可!皇上萬金之軀尚在孝中。臣願前往將此案查個究竟。」杜昕言出列奏道。他模糊的感覺到,沈相對笑菲有著不一般的執念。究竟是思女發狂還是另有隱情,與沈笑菲有關的事情,他現在一件也不想放過。

宣景帝想了想道:「准!沈相得高望眾清流之中素有勝名,杜卿可要查明白了。李尚書,你與杜大人同往!迅急查明回報!」

戶部李尚書出列應下。

下了朝,兩人便和陳大人一同前往府衙大獄。

李尚書與沈相相交不深,但同列金殿為臣對他也不陌生,對這件事也是不信。進府衙大獄時還對杜昕言說:「老夫看此事必有蹊蹺,沈相是否被妖魔佔據了心神?」

杜昕言微笑道:「下官也想不明白。見了方知。」

陳大人並不敢怠慢沈相,心中認定他瘋巔,安排的牢房還算乾淨。進得大獄他停下腳步指著牢房對他們苦笑著說:「下官就不過去了。下官一至,沈大人就會發瘋,要下官還他女兒!」

李杜二人交換了個眼神走過去,獄卒開了牢門,二人進去後見沈相端坐在石床之上望著牢房牆上的窗戶神情悠然,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沈大人!」李尚書疑惑的喚了他一聲。

沈相轉過頭拱手笑了笑:「李大人!」

李尚書驚喜的問道:「沈大人沒瘋?」

「我怎麼會瘋?李大人問得好無禮!」沈相輕斥了句。

杜昕言皺眉道:「相爺,你乃一國之宰相,為百官之首,讀書人之楷模,為何做出如此暴戾之事?竟食女兒屍身?」

李尚書正想補一句是否被人詆毀。沈相眼睛一翻,哈哈大笑道:「我生她養她,她死,我食她,有何不可?」

李尚書和杜昕言聞言驚立當場。沒想到沈相竟坦然承認。

杜昕言是見過那具女屍的,胸口乏起陣陣噁心。他想了想出牢門走到陳大人身邊道:「陳大人,皇上囑我們查個清楚。沈相已親口承認。方才聽大人說沈大人見你就會發狂。還請大人移步,讓我們了解更清楚一些。」

陳大人無奈的走進牢房,才一露面,沈相從石床上一躍而己朝他撲了過去,嘴裡大吼著:「你還我菲兒來!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杜昕言見勢不妙,出手擒住沈相,見他眼中露出狂怒的凶光,竟似一頭野獸似的。他喝道:「李大人,陳大人,你們退出去!拿繩子來!」

李陳二人駭出一身冷汗,知道杜昕言會武,忙不迭的從牢中退出。

杜昕言本欲將沈相打暈,卻極想知道與笑菲有關的事情。接過繩子將沈相綁了個嚴實,聽到他嘴裡仍在狂吼還我菲兒,杜昕言心中一動,冷笑道:「她已經被我吃完了!」

沈相嘴裡發出一聲怒吼,從石床上跳起來撞向杜昕言。

「下官開玩笑的。那具屍身不是令愛。不過,如果沈相想知道令千金下落,不如靜下來聽下官說?」杜昕言用力將沈相推倒在石床上,笑容可掬的輕聲說道。

不是菲兒?沈相眼睛一亮,目中湧出狂喜。他果然安靜下來,盯著杜昕言道:「不是她?不是你府中的人找到她的?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她呀?其實她沒死,是與情人私奔了!你吃的是個陌生女子罷了!」杜昕言回頭瞟了眼縮在牢房門口的李陳兩位大人,用只有沈相聽到的聲音說道。

果然,沈相眼中凶光又現張嘴欲吼。杜昕言及時撕下他一角袍子將他的嘴堵上。他回頭笑道:「沈相愛女,聽聞噩耗得了失心瘋。兩位大人都瞧在眼裡,應該可以稟明皇上了。」

「唉!」李尚書同情的看了眼沈相,想起他曾寫下轟動京城的名篇《十錦策》,又想起同朝為官多年,不甚唏噓。再又想到他吃女兒之肉,聽說已死了三日,又犯噁心。

陳大人鬆了口氣,總算不是欺君。

杜昕言笑道:「情況已明,兩位大人還請去喝盅酒壓壓驚。下官略懂岐黃,想試試用內力治治沈大人的失心瘋。這事傳出去也有損我天朝顏面。」

李陳二人被嚇出一身汗,大牢陰冷,正不想多留。情況已經查明,能否治好沈相都不再關心,敷衍了兩句趕緊著離開大獄喝酒壓驚。

牢內無人時,杜昕言這才扯出沈相嘴裡的布團,微笑道:「下官可以幫沈大人找回令千金!」

沈相聽得笑菲沒死,滿面紅光,他眼露渴望道:「好,杜大人若能替老夫找回小女,老夫定有厚報!」

「找回令千金後,下官想請人來府中提親!」

話音才落,沈相怒火再起:「休想!這輩子你也休想娶她!她是我的!她絕不能嫁給別人!」

杜昕言一怔,恍然大悟。原來沈相竟對自己女兒起了心,連死了也想把她吃進肚裡。她在相府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她投靠高睿,得無雙保護是為了防備沈相?杜昕言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

「說,她與何人私奔了?!待老夫抓她回來,定打斷了她的腿,叫她終身離不得相府一步!」

杜昕言目光漸冷,一字字說道:「她與定北王高睿私奔了!你找得到嗎?」

「高睿!這個逆賊!他敢拐我的菲兒,我定請皇上將他五馬分屍!」沈相大吼。

「可惜,她是你的女兒!她不可能愛上自己的父親!所以她逃了!離你遠遠的,再也不會回來!」

沈相一愣,突然大笑起來:「你休想騙我!她逃不掉的,她已經死了,她被我吃了。她在我肚子里,她永遠也別想離開我!」

杜昕言又一陣噁心,他看著沈相狂笑的模樣,眼睛眯了眯,駢起內力一指戳在他肋下。

笑聲頓止,沈相翻了個白眼暈倒在石床上。

「留著你,她將來只會難過。要她難過的人只能是我!」杜昕言看著被點中死穴的沈相冷笑。

他突然明白沈笑菲詐死的原因了。杜昕言不甚唏噓。如果父親的死是她為取得高睿信任不得己而為之,看在她助高熙勝的功勞上,他可以不再計較。念頭閃現,杜昕言渾身輕鬆,他苦笑著想,他對她已寬容至廝,為什麼她不能把這一切告訴他呢?

(二)

靠近西城門的一處宅院中,梅花冷香撲鼻。透明鮫絹圍住的亭子里升著兩個大火盆,溫熱之意驅散了寒冷。

錦榻上鋪了厚厚的毛毯,高睿穿著銀白色綉龍薄袍,摟著懷裡貓一樣慵懶的女子悠然自得的賞梅飲酒。

敞開的領口間能看到包紮傷口的白布一線。他那日趁著迷煙逃走,背上中了一箭。養得幾日元氣已然恢複。

「你說,他們會找到我嗎?或者,猜猜咱們怎麼混出城去?」他溫柔的低頭問懷裡的女子。

女子云髻略散,長發及腰,披著件黑色綉銀花的寬袍。領口寬敞,露出比雪還白得三分的削肩,伏在高睿胸口看不到她的臉,顯出細腰如柳已惹人遐思。

聽得高睿問話,女子開了口,聲音比冰雪還冷:「會找到你的,想混出城去,你作夢吧!」

高睿哈哈大笑,抬起女子的臉戲謔道:「無雙,你最可愛的就是從來對我不假以顏色。明知道自己現在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何苦嘴硬呢?」

無雙冷艷的臉上看不到絲毫波動,眼睛冷冷的與高睿對望:「你早知道我是潛進你府中的間者,為什麼不殺我?」

「留著你做人質不更好?對了,告訴你一個消息。我也是才知道的。你大哥衛子浩是曇月派新任的教主。你的身價自然又漲高了。」

大哥是教主?無雙想笑,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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