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永夜傾城(二)

永夜大步走向前廳,太子燕怎麼會恩將仇報,做出這等事?風揚兮幫過他多少回?永夜心裡憤怒無比。

馬大人在前廳。

齊國趙大人也在前廳。

永夜冷冷瞧著趙大人譏諷道:「大人又是來宣旨的嗎?」

趙大人笑了笑:「永安公主接旨!」

永夜瞪著他,直挺挺跪了下去。

「欽賜安國永安公主為齊國太子正妃,主東宮鸞殿。賜玉冊金印!欽此!」趙大人讀完聖旨,回頭示意。

一名內侍捧著玉冊金印進來。黃綾上的東西驚得永夜跳了起來:「什麼意思?」

「皇上說好事多磨,公主入聖京已近兩月,雖然中秋沒有入宮,卻已昭告天下,公主已是我齊國太子妃。今日囑臣送來玉冊金印,請公主準備一下,明日大內便來人接公主進宮。」鄭大人謙卑的笑道,「公主接旨吧!」

永夜望著玉冊金印如同望著洪水猛獸。她本無意嫁給太子燕,更不想在這時候進齊皇宮。她後退了半步,傲然道:「不接。」

趙大人似早已料道,微笑道:「微臣轉太子殿下的話,殿下說,公主可以不接,如果公主不在意風揚兮的命。下官話已帶到,告辭。」

內侍恭敬地托著玉冊金印沒有離開。

永夜怒極,一巴掌打翻了托盤,想起父王說過:「齊國也不止他一個皇子,能當上太子的人,也差不到哪兒去。永夜別怪父王沒提醒你。不要小瞧了任何人。」太子燕是這種看上去斯文秀弱,其實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嗎?

內侍嚇得去拾玉冊金印,馬大人站在一旁對永夜的脾氣只能搖頭嘆氣。

永夜冷冷看著內侍,心裡卻想著風揚兮。她出聲問道:「你還沒走,是否太子殿下囑咐過你?」

那內侍趕緊跪下回話:「殿下道,他在驛館外等著公主。」

永夜哼了聲,往外走去。

太子燕騎在馬上,溫柔地請永夜上轎。

永夜再一次認認真真打量這位齊國太子。蒼白文弱的臉,溫和的笑容,瘦削的身材,除了身上那套黑色滾紅邊袞龍紋的服飾,她實在沒看出他有哪點像一國之太子。太子在陳皇宮的模樣與眼前一般無二。

最初她是為了月魄在齊國聖京刻意與他結交。第二次獨處則是在安國,她當他是個能聊天的對象。

嫁給他?這個小受般的男人?縱然他用手段,顯心機,她不買賬又如何!永夜不屑的鑽進了轎子,根本不想問他要帶她去哪裡。

太子燕騎馬走在轎子旁卻忍不住好奇:「你知道我要帶你去哪裡?」

「你會不會挑了他的手筋腳筋穿了他的琵琶骨?」

太子燕怔了怔,自嘲的說:「這般殘忍的事孤做不出來。要做,也是皇上下旨。」

永夜默然。難道真的是齊皇的意思?以那日石台上太子燕流露出的對風揚兮的關心,他不會做。齊皇……是因為自己來到聖京三番五次出事,才怒的嗎?

走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裡,永夜細心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士兵的布置,天牢的布局。盤算著能否救了風揚兮出去。

她忍不住苦笑,這一世怎麼每一次都要受人脅迫?她是個刺客,是個冷血的刺客,她怎麼就能有這麼多短處被人捏著?

「這裡一共有八重。風揚兮被關在最裡面一重。只有武功極高又極危險的犯人才會被關在哪裡。」太子燕好心的解釋道,「還有,從外面到裡面一共有十六道關卡,永夜,你想劫他出去,不太可能。孤不希望你劫天牢,會讓朝野嘩然,你還會受傷,這對兩國關係不好。」

永夜聽了想笑,突然出手,袖刀輕輕鬆鬆逼在了太子燕脖子上:「我挾持你如何?」

太子燕嚇了一跳,不安的看著周圍已拔出刀來的獄卒斥道:「公主和我鬧著玩的。把兵器放下。」

「你怎麼不以為我是當真的?」

「永夜,你逼著我沒用,又不是我把他關起來的,是皇上!」太子燕梗著脖子說道,「皇上要這樣做,我沒辦法。你先把刀放下。」

永夜收了刀,望著最後一重鐵柵欄停住了腳。「他有事嗎?」

太子燕接連擺手:「沒事,不過,皇上說,如果你明日不進宮,不做太子妃,他就會殺了他。」

他沒有事,他知道她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嗎?永夜看著面前的柵欄,只要她想,她就能走過去,走到他的身邊。腦中晃過風揚兮在西泊祭台上的笑聲,他惱她。他被她牽連了,因為她不肯入宮,所以齊皇趁他中毒將他下了天牢。永夜輕嘆了口氣。

去見他又能怎樣?告訴他,她會為了他嫁給太子燕?

永夜盯著太子燕問道:「你喜歡我?真的?」

太子燕的臉瞬間紅了,欺欺艾艾半晌才道:「永夜你……很美!」

永夜朗聲大笑,轉過了身道:「我不見他了,明日我進宮,做太子妃。」

太子燕似乎很吃驚她的決定,跟在身後不停問:「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見見他?你為什麼要嫁給我?是喜歡他怕他被皇上殺了嗎?」

永夜悠然道:「你管不住我,這是其一。你很有錢,這是其二。你還有權勢,這是其三。一個能給我錢給我權還管不住我的丈夫,我想,當太子妃肯定很好玩。」

太子燕愣住。他不死心的說:「我知道你是為了他,你怕他死了,所以才願意的,不是嗎?」

永夜不回答,太子燕跟在她身後嘮叨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讓他給你治傷,我抱你一下都不行。他中毒倒下,你的手還一直握著他的……」

「你有完沒完?!」永夜大吼一聲,輕蔑的看著太子燕目瞪口呆的模樣道,「我喜歡他又如何?你還要娶個當你面敢說喜歡別的男人的女人,你不難受?」

「可是你都不想看他!」太子燕小聲的說道,似乎永夜這一舉動又讓他燃起了希望。

永夜被他的邏輯徹底打敗。她瞪著他一字字說道:「我是怕看見他關牢里的邋遢樣心疼!懂了嗎?心疼!」

她揚長而去。

身後太子燕還在喃喃重複她的話。

永夜聽在耳朵里突然淚濕。她真的喜歡上風揚兮了嗎?為什麼她會為他緊張?為什麼她是真的心疼?原來她已經喜歡上他。不是那個她念著記著要一起過平安日子的人,不是那個她還念著記著換了女裝第一個瞧見的人。

永夜心酸不己。

她不想見他嗎?她想的。可是她很怕風揚兮知道,知道她會為了他嫁給太子燕。等他自由的時候,她已經是東宮的女主人,尊貴的太子妃了。

她不像他。她所有的前世記憶對這些禮法統統不管。可是他會在意,會在意她嫁給了太子。

永夜停住腳,回頭望著站在原地的太子燕。他不是喜歡她,也許是因為她的容貌,也許是因為她是安國端王的女兒。他不是壞人,甚至不是一個討厭的人。但是,他永遠不會明白,娶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他的女人不是幸福。

太子燕慢慢走近她,看到了永夜眼中的淚光,似有些歉疚,良久不知道說什麼好。

「明日,我要看到他。生龍活虎的。否則,就算我進宮,我保證會離開,除非你砍了我的腿。」

太子燕一愣,趕緊答道:「我會告訴皇上。」他猶豫了下道,「永夜,吉服已送至驛館,你若男裝的話,我怕皇上會大怒,不會放了風揚兮。」

永夜不再說話。

太陽落下,再升起,一個晝夜就這麼過去。

風吹落屋前的梧桐,已是落木蕭蕭的時節。

秋的季節也是收穫的季節,她收穫了些什麼呢?不停的掙扎在各種旋渦中,不斷地經歷別離。

也許,秋天,收穫的就是別離。果實與枝葉的別離,幸福因死亡而別離。

永夜想起曾經在陳國對倚紅說,她討厭別離。

「小姐,該換吉服了。」茵兒和倚紅並一干侍女靜靜的佇在永夜寢殿。

衣架上掛著一件大紅描金禳深紅色滾邊的吉服,遍綉金色鳳凰。

深衣羅裙拖著長長袍邊的外袍像鳳凰的彩尾,穿上這個,是個普通女人也會滿身華彩。永夜撐著下巴望著衣架上的吉服看了一個晚上。她遺憾的想,月魄是真的看不到她第一次穿女裝了。因為,她一定要救風揚兮,為了風揚兮換身衣裳又有什麼?她沒辦法想像一個像蒼鷹一樣自由的男人會困在陰暗的天牢中。只要這樣一想,她都會覺得難過。

「茵兒,將衣裳拿來吧。」

「是!」

沙漏的沙悉悉索索漏下,時間一點點過去。

驛館外車馬在等,屋外馬侍郎,王達與所有的侍衛在等,屋內所有的侍女在等。

秋日的夕陽消失了顏色。天空由橙變紫漸漸的呈現出一種灰藍色。

永夜寢殿的大門霍然大開。永夜緩步走出。

她生平第一次穿上了女裝。

雲髻高聳,叉了支金鳳冠。精巧的金絲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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