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破石爛料

陽光灑在院子里的時候,永夜站在院子里呼吸了口早晨的新鮮空氣。打了井水洗臉,水珠撲在臉上,帶來清爽的感覺。

月魄從外屋進來,高興的彈了下她的額頭道:「我把院子里的藥草拿到西城藥鋪里去賣。你乖乖的呆在家裡等著我,都是些好藥材,天天看著差點忘了。回來我給你買好吃的。粥在廚房,昨晚沒吃,記得喝了。」

永夜正想說當田黃印石的事,想想給月魄一個驚喜,嘿嘿笑著點頭應下。

月魄小心的將土裡的藥材挖了出來,裝進竹簍里,摸了摸永夜的頭,低下頭在她頰邊一吻,見她傻傻地望著他,笑了笑便出門了。

永夜在院子里摸著臉出神,月魄低頭親她的氣息彷彿還在,良久她高興的跳了起來。月魄親了她,她卻沒有半點反感,她不是男人!絕不是有心理障礙的人!

永夜喜滋滋的找了件月魄的灰布長衫,剪短了袖子和袍邊。袍子寬寬鬆鬆的掛在身上,永夜嘿嘿笑了,邋遢點還省了易容費事。把自己弄成了個黑小子,覺得還行,興沖沖拿了印石上街了。

她輕鬆地走在聖京街頭,見城內布局四平八方,街道寬敞,地面全鋪以大塊青石。

三國走完,京都貴氣,澤雅秀氣,而聖京,永夜直接贊它大氣。

大昌號是聖京最大的當鋪,是座高大的四合院子,門樓高三層,倒像座碉堡,鋪面外立著兩座大石獅子,張牙舞爪。三道青石台階上的大門敞開,像吞人的大口。永夜仰望良久走了進去。

當鋪的櫃檯也是高高在上,她的個子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了,櫃檯仍高出一頭。永夜便退後一步笑容可掬的對鐵柵欄後的朝奉說:「在下想典當家傳上品田黃印石一枚。」拿出田黃印章放在櫃檯上,又後退一步瞧著。

朝奉拿起石頭看了看,問道:「公子是死當還是活當?」

「死當多少,活當多少?」

「死當二十兩銀子,活當十兩!」

這麼少?永夜嘆氣,「我不當了。」

朝奉並不多言,把田黃印章交還了永夜,見他出門便瞥瞥嘴搖了搖頭。

果然,永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我當,死當!」

「破石爛料印章一枚,二十兩!」朝奉長聲呦呦的唱道。

「等等,這是上品田黃,你在當票上寫成破石爛料?」

朝奉冷冷一笑:「公子當不當?!」

永夜氣結,語帶譏諷:「別家聽說大昌號當二十兩,紛紛出價十八兩十五兩,大昌號這麼高的價,怎會不當?寫當票吧!死當了!」

「好說,好說。本號能做到齊國最大,自然比別家價錢更為公允!」朝奉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

在破石爛料石章一枚的再次唱票聲中,永夜拿了二十兩銀子和一張當票恨恨然離開了。

照這樣的當法,把金蟬冠切零碎了也撐不了多久。

永夜並不打算在齊國偷點錢包或夜入富戶借點銀子花花。三大強國都被她攪得翻天覆地,如今太子燕四處找她,她還想和月魄在齊國過點安靜日子。作姦犯科當夜盜的事,她不想。

眼睛瞥見街對面的濟古齋,永夜呵呵笑了。想起大昌號又撇撇嘴,她不想胡來不等於她不想報仇。前世的技藝這一世得到美人師傅的指點更上層樓,反正一時半會兒出不了聖京城,她決定重操舊業。

與大昌號一樣,濟古齋是聖京最負盛名的古玩店,據說齊國的王公貴族有錢人家是這裡的常客。永夜眯了眯眼瞧瞧了濟古齋的招牌,擦了把額頭的汗走了進去。

濟古齋門臉不算大,裡面博古架上擺放著各式珍玩,牆上掛著名家字畫。只有一個夥計,正在招呼一個大腹便便的客人。

永夜慢條斯理的看著,豎起耳朵聽客人與夥計的對話。

「這怎麼可能是假畫?這是京都張憐草親筆繪就的。」客人似乎是拿畫來寄賣的。

「爺,你瞧這印鑒有些模糊。你再瞧瞧小人手裡這幅。還有,張憐草擅工筆花鳥,你的卻是幅水墨畫,小的不敢接這幅畫。」

永夜一聽來了精神,趕緊湊過去瞧。這世上別人的畫她可能不熟,安國京都張憐草往她老爹臉上畫掌痕,她對張憐草是再熟悉不過。

永夜瞧了幾眼,見夥計與客人爭得面紅耳赤,便笑道:「在下略知一二,可容在下說說?」

夥計抬眼打量了下她。見她一身最常見的灰布長衫,袖邊袍角都沒有縫邊,雖做讀書人打扮卻極為寒酸,便哼了一聲道:「這位公子在店內盤亘良久,可選有中意的?」

永夜知他以貌取人,也不生氣,手指點著畫作道:「世人只知張憐草擅工筆花鳥,筆法細膩,用色喜艷。卻不知他取字憐草,最長水墨蘭花。葉形飄逸秀美,花似美人螓首。且張大師往往醉後心情大好時才會畫蘭,醉後用印手顫故而印鑒稍有輕移模糊的現象。此畫正是張大師難得一見的醉後蘭草圖。」

客人越聽眼越亮,夥計越聽越清醒。

重金收了畫,夥計態度瞬間變得謙恭:「在下有眼無珠,多謝公子指教。」

見他懂得退讓謙遜,永夜對這間濟古齋看法又有不同,暗暗佩服東家用人得當。

「公子可有看上的?」

永夜在店內轉了一圈,笑道:「小哥,這外間擺放的東西不入在下的眼。」

「哦,什麼樣的畫作能入公子的眼呢?」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從後院走了出來,抱拳一禮:「這位公子請了,小老兒姓梁,是此店掌柜,方才已聞公子高見,不知公子能看上何人大作?」

「在下李林,安國人士,聽聞濟古齋珍品無數,想一飽眼福,並不想求購。」她是安國口音,並不掩飾這點。

梁翁早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事。眼風往永夜一瞟,見她安然自若的站著,雖布衣窮酸邋遢,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氣度,言語間卻還在打探,臉已沉了下來:「我這濟古齋若無珍品,齊國上下便再無古玩店有珍品可售。」

永夜前世家裡是做印章的,她自己少不了與玩古董的人打交道。自然深知古玩店千百年的規矩。好貨一般是不會全擺在外頭的,店堂內最多有一兩件珍品壓堂就行了。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賣一件值錢玩意兒,就夠撐很長時日了。有錢的主兒除非有淘貨的愛好,否則店內的東家往往得了稀罕物事都會親自送上門去。

她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告辭。」

「公子請留步!」梁翁知遇到了內行,精神一下子就來了,急呼一聲,拱手道:「老夫有一事要求!能否請公子再看一幅畫!」

永夜回過頭說道:「濟古齋能做到齊國最大,自然有鑒別高手。梁翁客氣了。」

梁翁見她還是要走,趕緊上前一步深揖一恭:「老夫失禮!公子可否移玉隨小老兒內院一觀。」

永夜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勉為其難的點點頭:「梁翁先行!」

轉過迴廊來到內堂,梁翁小心捧出一幅捲軸展開。這是一幅大青綠山水。筆勢大開大合,山川雄奇險峻。

「公子請看,這筆力手法氣勢非陳秋水莫能畫出。水泊居士正是陳秋水的印鑒,然他一年只畫三幅畫,據老夫所知,今年陳大家已畫有三幅畫,老夫收得此畫卻有些惴惴不安,想請公子幫忙看一看。」

永夜聽美人先生說過,齊國陳秋水的大青綠山水乃當世第一人。畫作產量極少,又因其畫氣勢非凡深得王公貴族豪門大家所喜。當下問道:「可還有陳大家的畫作?在下好做比較!」

梁翁又捧出一幅畫卷展開。

永夜細細研看,足足看了一柱香工夫才吐了一口氣道:「此畫是陳大家真跡。梁翁是想著陳大家一年只畫三幅畫的緣故所以置疑吧?」

「正是!」

「細觀此畫,用筆大膽,且一氣呵成,雖具大青綠勾勒,卻筆法飄蕩,落款一氣呵成,飛白筆法張揚有神,想來是陳大家醉後所畫。破了一年三幅畫的規矩也有可能。且這印鑒是最不易造假的,梁翁請觀此處,印鑒是朱白文,這末字一筆略有凸出,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如果有放……放在一起細細比較就能看出來了。」她差點把放大鏡說出來,仔細一想卻覺得自己要是有的話就更好了。前世做假別說放大鏡,顯微鏡也用的,這一世么,別人沒有,就更不容易發現她做假了,永夜悠然微笑。

梁翁嘆服,連連稱謝。

永夜當即便要告辭:「在下尋親不得,還要去見工籌銀返鄉,不耽擱了,告辭!」

「公子稍等,公子說想要見工?」

永夜嘆了口氣道:「在下囊中羞澀並不為買畫而來,只是喜好,路經濟古齋便入店瞧瞧。能親眼欣賞到陳大家畫作已是幸事,不作他想了。多謝梁翁。」

「濟古齋正值用人之際,公子目光如炬,不如留在濟古齋。」梁翁聽說永夜要去見工,乾脆留下,他深深佩服永夜的眼力,如此人才當然不肯放過。

永夜大喜,她本還想著該用什麼方法能常來濟古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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