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宮斗

京都的空氣驟然緊張。

驍騎、熊渠、豹騎、羽林、射聲、次飛六衛迅速掌控了京都四門。京都在一片雞飛狗跳之後安靜的可怕。空寂的長街上只聽到一隊隊士兵往來巡視的腳步聲與門縫內孩子偶爾傳出的啼哭聲。

三千羽林衛封住了各處宮室。一切不過瞬息間就完成了。

敲鑼沿街傳令的士兵口中吼道:「奉端王爺令,尚營業者殺!擅出門者殺!窩藏姦細者殺!」

有東宮太監仗著皇后與太子寵信,自告奮勇出宮探聽消息,腳步才跨出宮門,就被羽箭穿喉。

而東宮左右衛率只到齊了一半,硬著頭皮關閉了宮門,護著太子。

身披甲胄的李天瑞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在瞬間變化。不論是端王府的消息還是佑親王府的消息並沒有半點異常表明,端王李谷會突然下這樣的命令。而病重的裕嘉帝還在龍翔宮好好活著。

「李谷是要造反嗎?」牙縫裡崩出一句話後,李天瑞抽出了雪亮的寶劍,陰沉著臉對東宮左右衛率道,「李谷自持功高權重父皇信任,竟然抽調禁軍封鎖宮禁。他居心叵測,竟想趁父皇病重逼宮。與其在此束手待斃,不如衝出東宮以清君側。」

東宮左右衛率自然以太子馬首是瞻。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擁著太子緩緩打開宮門正想質問禁軍之時,宮門口竟一字排開了十門攻城弩。

李天瑞倒吸一口涼氣,這陣仗擺明了就是要置他於死地。

羽林衛統領姓張,世家出身,張相內侄。溫和的笑了笑對李天瑞道:「太子稍安勿燥。端王世子永安侯回京都被綁架,王爺未免護犢情深有些過激。太子在東宮稍歇,約束好東宮侍衛。王爺自會親自前來給太子一個交待。」

這句說得也未免太過張狂。李天瑞冷笑一聲:「難道皇上皇后與孤都及不過一個永安侯?皇叔是不把皇上放眼裡了?!」

他說的沒錯,這番話就算裕嘉帝聽了也會氣得從床上跳起來。張統領硬著頭皮把這番話說完,心裡長嘆,若是端王不好好給一個交待,就是殺頭抄家的謀逆大罪。

但是端王是張相的女婿,他等同於是端王的人。端王軍中素有威望,而張相似也默許,京都戒嚴,京畿六衛不僅封鎖街道,控制城門,更多的是圍住了百官府邸。聽說有幾名言官衝出府要往午門請皇上定奪此事,當街被砍了頭。

李天瑞並不知情,梗著脖子吼道:「孤不信文武百官也由得皇叔胡來!他兒子丟了,居然敢動羽林衛逼宮,他是要造反!」

張統領沒有接嘴,抱拳一禮道:「末將奉令,無論何人,敢出宮門者殺!」

「皇后娘娘出宮門也殺嗎?」李天瑞一語問過,臉上陰狠之氣畢現。

東宮左右衛率及羽林衛都有些糊塗。無論何人?難道也抱括皇上?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張相身著緋色官袍與幾名大臣出現在東宮門口,「老臣奉旨安撫殿下。皇上口喻,事出突然,情有可原。請太子約束東宮侍衛,不得與羽林衛衝突。欽此。」

李天瑞愕然起身,見來的幾名大臣正是朝中重臣,平素出了名的清廉,並不插手他與李天佑爭權奪勢。心中微微放心,卻又對竟然動用攻城弩封宮門極為不爽。這麼快時間就調集運來攻城弩,不能不說端王早有準備。他壓著性子問張相:「老大人,究竟出了何事?」

「遊離谷勾結陳國企圖在皇上病重時行刺。不得己才封了宮中各處所,端王正帶禁軍搜查,估計用不了多時就會來東宮。為免刺客逃脫,請旨實行堅壁清野。」

李天瑞吐了口氣,遊離谷么?難道他們已展開行動?他細想又覺得不對,計畫似乎並不是行刺,難道事有變化,才不得己使出行刺這一招?宮門已被封死,李天瑞沉默下笑道:「如此孤就放心了,有勞老大人走這一遭。不知父皇病情如何?天瑞今日還未前往請安。」

「皇上坐鎮龍翔殿,太子放心。」張相拱了拱手與幾位大臣連袂離開。

李天瑞看了看東宮門口的攻城弩,下令關閉宮門。

酉時,龍翔宮中。

重重幃幔後隱隱傳來輕咳之聲。

裕嘉帝半靠著床顴骨高聳,臉色灰敗。

端王跪在床前擔憂的看著他。

黃色綾帕展開,咳出的鮮血刺目驚心。

袷嘉帝望了燭火出神,諾大的宮殿中只有端王與貼身內侍王一在。他的兒子呢?天祥遠在秦河,天佑在宮外巡視,沒有一個嬪妃在身邊。他希望什麼呢?兒孫滿堂繞膝讓他不必孤單離開嗎?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還是忍不住問了聲:「天祥親事定下來了?」

「是,今年十月迎娶安家四小姐。」

「十月……」裕嘉帝嘆了口氣,他等不到那一天了,「通知禮部趕期,務必在百日內完婚,等過了熱孝,要等三年。」

「是。」端王聽到這一句,鼻子忍不住一酸。

「天佑,更需如此。國不可無後,百日之內他必須立後。不然就是三年之後了。」

端王聽了有些吃驚:「天佑……」他不知道佑親王與何人定了親事。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裕嘉帝沒有回答,卻看出了端王的不安,溫言問道:「永夜還無消息?」

「皇上保重身體,永夜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端王想起開寶寺那場刺殺,永夜回來了卻不能回家。伏在暗中打探遊離谷的消息,如今卻落在敵人手中。他心裡異常難受,卻不肯再讓裕嘉帝擔心,低頭溫言答道。

「多久了?」

端王沉默了下還是沒說實話:「她無事。」

裕嘉帝喘著氣,從枕邊拿出寫好的聖旨:「就今晚吧,不能再拖了。他們敢對你下手,顯然也是等不及了。朕……也等不及了。」

端王接過輕聲道:「皇上放心。都安排好了。」他正要走,又遲疑了下,望著裕嘉帝消瘦的臉開口道,「皇兄,臣弟想為永夜討道旨意。」

裕嘉帝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似乎覺得端王不應該開這個口。

「永夜性子倔強,臣只有她一個。」端王回道。他心想,皇上還不知道永夜在遊離谷學了身本事,若是知道,怕是會厭惡她的。想起遊離谷,再想起裕嘉說起天佑婚事在百日熱孝內完成,便想趁機討道聖旨防身也好。

裕嘉帝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卷進朝堂政事,你難道不相信天佑?」

「有總比沒有的好。」

「呵呵,你啊……」裕嘉帝輕咳了聲答應,「好,我知道你心疼她,生怕她與天佑頂撞。天佑告訴我他很喜歡她,你不用太過擔憂。」

「可將來他會是皇帝!」

裕嘉帝怔了怔,咳了兩聲笑道:「是啊,做皇帝的身邊人總是怕的,不然怎麼會有伴君如伴虎一說。誠如你我兄弟友愛如廝,你卻還是避免著被扯進皇權之爭。二弟,皇位是我坐了,我卻很羨慕你。當年你說你志在美人不在江山,放棄了皇位。你說,我是否也該給天佑一個選擇的機會呢?他是皇帝,他也會有自己喜歡的人。」

他沒有稱朕而是用尋常的語氣問端王。這讓端王心裡浮起一層溫柔,隱約回到年少時兄弟相親的時候。

端王一愣,沉默良久道:「永夜不喜歡他。」

「當年……王妃又喜歡你嗎?還不是耍賴強要來的。好意思說!」裕嘉帝似又回到了當年兄弟二人狼狽為奸向張相逼婚的時候,咳了幾聲,臉上浮起紅暈。

「皇兄!」端王直直跪在裕嘉帝面前,這一聲出口像極了從前想娶王妃時的求懇。端王垂著頭輕聲道:「我很早以前就為永夜定了門親事。」

裕嘉帝驚得一愣,多少心中有些不快。看端王神色便知是真,嘆了口氣道:「難道真比天佑好?」

「皇兄!」端王膝行上前,靠著裕嘉帝輕聲話語。

裕嘉帝聽了怔然,良久嘆息一聲:「難為你了。能想出這等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永夜又喜歡他嗎?如果永夜喜歡上天佑呢?我看哪,小兒女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你為永夜,我何嘗不是為天佑?我會給你道聖旨,讓天佑不得勉強她好么?你給他一個機會,誠如當年我給你一個機會!」

兄弟二人此時已不是皇帝與臣子的身份,而是一個為女兒,一個為兒子的父親。

「多謝皇兄。」端王知道這已經是裕嘉帝最後的讓步。

裕嘉帝似乎放了心,擺了擺手。

端王謝了恩,拿著兩道聖旨出去,又回頭,對裕嘉帝磕了三個頭,行了大禮。起身時見裕嘉帝含笑望著他輕嘆,這才噙著淚走出龍翔宮。他知道,這一面,是他最後一次見裕嘉帝了。

風聲傳來,裕嘉帝側耳聽了聽。

龍翔宮中,九龍鎏金盤燭突然結出一個大燈花,爆了。

裕嘉帝沉思的情緒被那聲輕微的卟響打斷。他抬起頭問道:「皇后就寢了么?」

近侍王公公肅手靜立:「應該沒有。」

裕嘉帝坐起身道:「替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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