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個人不會孤單

佑親王府建在朱雀門外保康大街,背倚秦河。引了秦河水進府,繞府而出。風景甚是秀美。夜色的王府門口懸著大紅燈籠。朱漆門裡只有星點亮光,看不透黑暗。

永夜來了無數回,沒有一回有今日這般不安。

侍從引她去了水榭。

遠遠的瞧見一排燈籠懸在水榭的迴廊上,湖心亭四角更挑起了八角宮燈,照著水面波光粼粼。

永夜漫步走在曲折的回廓上,瞟了眼走廓兩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帶刀侍衛。這陣仗,李天佑很用心。以她的感覺,在水榭四周,甚至回廓屋頂,至少伏了八個人。還不算上進府後花園與前堂之間設下的弓箭手。

溫暖的燈光下,李天佑穿著湖藍色綢衫面向湖心亭坐了。那一襲湖藍色袍子彷彿與水與夜融合在一起,像一曲溫婉的琴聲。不知底細,只會覺得這位殿下是極講究品味的優雅公子。此時正坐著品茶感受春日夜景。等著湖心亭開了那幾扇雕花木門,鑼鼓聲起,戲子粉墨登場,夜裡歌舞昇平。

永夜望了眼湖心亭。雕花木門關著,從木格子空隙中透出一線燈光。月魄在裡面嗎?

見永夜一人前來,李天佑唇邊掛上笑容道:「等你許久了。我王府前日來了賊,東西沒偷,卻泄憤將我書房毀壞,只好移到水榭小坐。委屈永夜了。」

「哦?什麼人這麼膽大,敢來王府撒野?!」永夜行了禮一掀袍子坐下,面露驚詫。

李天佑伸手一指隔水相望的湖心亭道:「門客勾結外賊,做出這等背主之事!」

永夜心臟一滯,月魄真是在湖心亭了。李天佑讓自己坐在這裡不正是為了看戲。她目中露出譏誚之色。湖心亭原本就是請了戲班唱戲的地方,真應景。

永夜不動聲色的端起茶碗,淺淺的抿了口。

「本王待他如知己,王府花園特為他建草蘆,修葯田,他卻不知報恩,你說這樣的人該如何罰他?」李天佑盯著永夜悠然地說著。

安國律,背主者可鞭苔至死。勾結外賊背主者會處以黥面之刑。永夜輕笑:「這是殿下王府家事,永夜不敢多嘴。」

這時,湖心亭的雕花木窗突然齊齊打開,戲台上只站月魄一人。月白色袍子,孤零零站著。目光瞟向這邊又移向了湖面。

永夜的心提起來又落下去。月魄看起來有些憔悴,但行動自如,似乎沒有受刑。永夜知道月魄有沒武功,肯定被搜走了毒物,王府的侍衛對付他綽綽有餘,李天佑只是軟禁了他而己。

她想起李天佑說過,再折騰一日,沒準兒身體更糟糕。難道李天佑只是在使詐?永夜聽得燈燭「嗤」的一響,一隻灰色的蛾子被燒了翅膀掉了下來。自己是在學它撲火么?

「看上去出塵的一個人,真是可惜了。他若不供出同黨,本王只好對他刑求。」

永夜淡然起身:「大殿下,時間已晚,這病不瞧也罷。既然不是來看大夫,永夜告辭。」

李天佑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只覺纖細,抬頭看她,那張帶著淡淡病容的臉平靜美麗,惹人憐惜,竟有種衝動想擁了入懷。想起當年父皇因為三名執刑內侍的死遷責於他,定下太子又心生恨意。

他沒有出手,那麼只能是李天瑞的手筆。老二心狠手辣,卻沒有這樣深的心機。給李天瑞出主意的人會是誰?在懷疑到永夜是遊離谷刺客之後,他自然而然想起這七八年與李天瑞相鬥半斤八兩的結局,也是這位端王世子在做怪?

溫柔的笑意在李天佑臉上浮現。看得永夜想搖頭。她禁不住想起前世哄女孩子開心就這樣,聲音放得極柔,目光注視著對方丁點都不轉移。

「永夜身子竟單薄至此!唉,看到你這樣我就難受。當年就為關心了你,太子誣我好男風。可是……從第一眼在宮裡看到你時,我就忍不住不關心你了。那些閑言碎語本王壓根不放在心上。我只求永夜平安喜樂就好。」

那聲音真是比唱的還好聽。

「大殿下對永夜的呵護,永夜一直銘記在心。大殿下不知道,在宮裡遇見幾位殿下時,永夜對大殿下一直心存仰慕。就像是……天然而來的感覺,覺得與大殿下親近。也是投了殿下的緣份吧!這麼些年,在府里養病,愛走動的也只有這佑親王府一處地方。」永夜的聲音很真摯,她望著李天佑的眼神充滿感情。

永夜想,如果她不是女的是男的,會不會吐出來?

「哈哈!永夜真乃本王知己!咱們兄弟齊心,還有什麼辦不到的?!」李天佑拉著她便往湖心亭走:「這就讓他瞧你的病去。他就是給你找的名醫,我現在不動他。怎麼也要瞧了你的病才行。」

一步步靠近著月魄,永夜的心就跳得越快。李天佑把月魄所在的地方都告訴了她,就是等著她去劫人嗎?

到了湖心亭,李天佑喝退看守的侍衛,笑道:「月先生,這湖心亭春色如何?」

月魄閑閑的站著,竟瞧也不瞧李天佑。以一種孤傲之色面對。淡淡地說:「這裡風景如畫,倒比我那破草房好出許多。」

「是么?月先生雖不會武,身體倒還結實,兩日不睡覺倒也沒什麼,若是以後都不能睡覺,月先生還能撐到幾時?」李天佑話鋒一轉,側頭看向永夜,「月先生是使毒高手,也精研醫術,讓他給你瞧瞧,瞧得好了,本王一定讓他痛快一覺到天亮。」

永夜暗嘆,通宵不讓人睡覺,人的意志力會慢慢崩潰,真是比用刑還有效的法子。她該怎樣不動聲色將月魄救走又不暴露自己呢?

只要有人來劫他,就會落進李天佑布好的網中。

這裡木門大開,對面的侍衛死盯著這裡,還有埋伏的高手。

她看了眼月魄與李天佑,轉頭欣賞起王府湖景。心裡無比焦急,影子會來嗎?

「王爺將我囚於這裡,以為我真的就沒辦法了嗎?」月魄盯著李天佑突然放聲笑了起來。笑聲猖狂,在夜裡傳盪開來。

李天佑愣了愣。

永夜的眼睛卻亮了。在月魄的笑聲中,她突然感覺到一股細微的氣息在亭子里遊動。眼角餘光已瞟到一尺長的蜈蚣已爬到了李天佑腳邊。心裡突然一松,差點忘了月魄還養了條寵物。

「你就像是擺在這裡的一塊點心,可以為本王誘來獵物!」李天佑並未被惹惱,笑容可掬地提醒月魄。

「大殿下,這病還是不瞧了。又不是多大的事,犯不著求這樣的人!」

「永夜,難道你不想像常人一樣騎馬狩獵?不想和朋友外出遊玩?只能一輩子呆在王府里養病嗎?不說別的,八月永夜要迎親,為了美麗的玉袖公主,永夜也該珍惜自家身子!」

永夜為難的看了眼月魄,嘆息道:「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值得!」李天佑聲音一變,溫柔蕩然無存。「月先生若不願為永夜把脈,我就斷了那無用之手!」

月魄只是鎮定的看著李天佑,面無懼色。

「來人!給我砍了他的右手!」話音才落,兩名侍衛已拔出腰刀往亭子里走。

「王爺,你為何不低頭瞧瞧?」月魄笑道。

李天佑一怔,低頭一看,腿上正爬著條長一尺的蜈蚣。揚須昂頭,口中那對齶牙閃動著黑亮的光,詭異兇猛。

「別動,動了我也喚不住它。讓你的侍衛離開。」

李天佑看著那條蜈蚣厭惡之極,冷汗從額跡沁出。盯著月魄說道:「你們全退下去!」

永夜嚇得也往後退。

「你站住!」月魄對永夜喝道。「過來!」

李天佑瞧著永夜身子發顫,似嚇得動不了腳。他的心便往下沉,難道,自己真看錯了?

月魄大聲說:「你埋伏的人最好也別動,被它咬了,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除非……王爺有勇氣斷了自己一條腿!」

斷腿?李天佑沒有想過,斷條腿,怎麼可能。他只是咬著牙不吭聲,那目光如果是刀,已把月魄活剮了。

永夜抖著身體,看看李天佑又看看月魄突然喊道:「我和你拼了!」說著沖向月魄。那一拳還沒落在月魄身上已被他側身避過,順手一掌敲在後頸,倒了下去。

月魄冷笑一聲:「王爺,月魄不會武功,只好讓世子陪月魄出城了!」

「你以為你走得了?」李天佑心裡著急,若是端王問罪,他該怎麼交待?

月魄嘴裡噓了聲,小星張嘴就是一口。李天佑的腦子嗡的迷糊,眼前一黑人世不知。

外面的侍衛瞧著團團圍住了湖心亭,又不敢上前。

月魄一把抱起永夜小聲說:「打疼沒?」

「你早用小星逃了不行?非等著我來?」

月魄苦笑:「我只要一出這湖心亭,早被射成刺蝟了。小星咬得了一人,難道咬得了外面所有的侍衛?我不是等你,是等著單獨見他一個人的機會……你來,我很高興。」

「他可不能死。」永夜生怕李天佑死了,遊離谷絕不會放過月魄。

「最多半個時辰他就會醒。小星不是巨毒。」

「閉眼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