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句話要了公主

出京都東華門往南,經高頭街便到了甜水巷,這是一片繁華之地。慶德堂大葯坊,古月樓,金銀首飾珍珠匹帛商行,以及潘家酒樓,李家香鋪,劉家包子店等京都著名的商鋪都開店於此。放眼望去,摩肩接踵客流如織。

安國招待各國使臣的驛館便設於此。

一覺醒來,永夜神清氣爽心情頗好,決定去和陳國談判。

他是第一次當官,也是第一次當這麼大的官。他沒有做官的經歷,也不懂得那些繁瑣禮節。學會了從服飾上認官職大小,也勉強學會了對皇帝該行什麼禮。對兩位副使大人,他只能揖手尊稱一聲老大人。別的就太隨意了。

兩位副使知道是皇上親自下旨封了端王世子為鴻臚少卿,談判正使,也不知緣由。琢磨著皇上是否故意讓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端王世子去銼陳使銳氣。因此對坐著軟兜抬進驛館的永夜說不出半個與禮不合的言語。

驛館佔地頗廣,有四五個院落,以方便他國使臣下榻。

永夜好奇地東瞧西瞧,嘖嘖讚歎驛館的地段好,鬧中取靜。如果不是皇帝腦袋有問題,就是出主意的人是他國姦細。居然讓各國來京都使臣擁有這麼好的掩護環境。

他轉眼又想,各國怕是都這樣,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繁華強盛,所以才會先這樣的地段。永夜有些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凡事想的就是防範。他嘆了口氣,收回做刺客培養的戒備心態,安然躺在軟兜上欣賞這座園林式賓館。

足足走了一刻鐘隊伍才走進驛館東大院。

迎面是正堂,四周大樹合抱圍了座寬大的九重懸山式建築,檐下有寬闊的迴廊,上面鋪就褐色木板,洗刷得光可鑒人。

「鴻臚少卿安國和議大使李大人到!」

永夜瞧見堂內陳國使臣已經就位,扶著侍從的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陳使請得裕嘉帝換端王世子主談,本以為這位世子應該英氣畢露,酷似端王,沒想到走進來一個面色蒼白,五官絕美的少年。見他穿了緋色絹制官袍,腰纏玉帶,帽結琉璃珠,正是從四品的鴻臚少卿。也不敢輕視,依禮見了。

永夜舉手一抬,似憋足了氣說道:「下官奉旨談判,各位請安……」他氣使得足了,這聲安坐還沒說完,臉已漲得通紅,然後就是一陣巨咳。直咳得在座諸人喉嚨都發癢才停住。

等到咳完,他飲了茶輕嘆了聲:「下官少小多病,皇上為表誠意,答允陳國要求,由下官任談判正使,我精神不濟,撐不住多久,有勞兩位副使大人了。」

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養神。

兩位副使一怔,心裡叫苦,卻端正了態度說道:「此次是陳國入侵我散玉關,我國的條件是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

「不行!我國絕不退讓一寸土地,請安國軍隊早早退出我五十里國土,釋放我軍被俘之人。」

「錢大人此言差矣,你軍戰敗,這態度怎地成了向我國開條件?!」馬副使氣得臉漲得通紅。「我軍已佔五十里,你方只需再讓五十里則己!」

「五十里也是陳國土地,安國的軍隊能長久呆下去嗎?」陳國正使錢大人冷笑。

「哼,我軍若是開拔,再佔五十里,失了這百里憑仗,難道錢大人希望看到我軍長驅直入?」

雙方就此展開舌戰。

吵了一會兒,錢大人眼珠一轉,向永夜一揖:「正使大人如何看!」

永夜睜開眼,剛要說話又一陣猛咳,咳完抹抹嘴喝了口茶道:「剛才亂糟糟的吵什麼啊?我聽著暈了,竟一句也沒聽清,錢大人,你方什麼意思?」

錢大人笑道:「我方意思是……」

還沒說完又被永夜打斷,他轉頭看向副使馬大人問道:「我方什麼意思?」

馬大人理直氣壯地把安國意思說了一遍。

永夜點頭,沖錢大人一笑:「錢大人,就是這個意思,你方還有什麼要求?」

錢大人一愣,急得額頭出汗:「李大人,我方沒有什麼要求。我方只是……」

「既然沒有什麼別的要求,馬大人,擬草約吧,我回去復旨。」永夜淡淡地打斷錢大人,吩咐道。

馬大人眉開眼笑,他知道就算這個草約簽不下來,這位病怏怏的端王世子一番插科打渾也讓對方氣破肚皮。

果然,他才一應聲。錢大人就拍案而起:「胡攪蠻纏,黃口小兒也敢前來搗蛋!」

永夜順手就將手裡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冷了臉站起來道:「下官乃貴國上書求懇,皇上親封鴻臚少卿和議主使,貴國求請下官主談,卻又開口辱罵,如此反覆,這仗,是還想要繼續打下去嗎?」

錢大人嘴張得老大,知道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說錯了話,直眼睛急得發紅。他倒也能屈能伸,當即深施了一禮賠笑道:「是下官的不是,素聞端王文武雙全,世子自然也是知書識禮,是下官口誤。」

永夜笑了笑,慢吞吞地說:「下官豈敢怪罪錢大人,下官身子虛弱,明日再談吧。」扶著侍從施施然走了。

留下兩國官員面面相覷,只好散了。

錢大人嘆了口氣,喃喃道:「公主,你害死下官了。」

第二日談判繼續,雙方仍膠著在土地上。

永夜無聊得很,看著兩國官員不顧形象拍桌互罵,突然煩了,站起身,也不咳嗽了,淡淡的說了聲:「不割讓土地也罷。」

堂上鴉雀無聲。

陳國官員臉上露出驚詫莫名,喜悅頓生。散玉關以南百里是陳國屏障,一寸也不能割讓。兩國使團就此爭吵了半月,居然這位正使大人主談第二天,一句話就完了。

錢大人小心地問道:「正使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錢大人嫌我不要土地反而不安?那就……」

錢大人趕緊打斷他笑道:「正使大人所言有理。不談土地。」

安國眾官員急得額頭冒汗,瞪著永夜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副使馬大人已急得去扯永夜的官袍。

永夜笑了笑不睬,一口氣將端王報出的價錢說了出來。

安國官員方才舒了口氣。

陳使卻越聽越怒。黃金白銀倒也算了,這生鐵十萬斤卻是萬萬不可流入安國。眼下世道混亂,生鐵是戰備物資,哪一國都急需,陳國產鐵,安國一張口就是陳國全年的產量,讓陳使如何答應。

錢大人正欲搖頭,永夜繼續說道:「這些就算是你們玉袖公主的嫁妝罷。說得少了委屈了你家公主。」

陳國官員大驚,站起來怒道:「玉袖公主何等尊貴,安國竟然要以公主和親為質,豈有此理!」

永夜閉上眼睛又不說話了。

安國使臣也被他這句話驚呆了。這是事先根本就沒有說起的事情。馬大人急得擦汗跳腳,見永夜閉目安祥,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時聽到一陣環佩叮噹,一個清柔的聲音說道:「再加戰馬千匹。正使大人,這個條件玉袖允了。」

「公主!」錢大人與陳國官員伏地行禮。

永夜睜開眼,換了女裝的玉袖公主出現在門口。玉袖身披絹紗宮裝,端麗不可方物,那下巴還是習慣性地微抬著,只用眼神堪堪瞟著他,那種皇族與生俱來的傲氣撲面而來。他想起薔薇,一比較還是那丫頭可愛。

永夜笑笑站起來,躬身一禮:「鴻臚少卿李永夜見過公主。」

這就是前幾天那位戴了面紗的紫袍少年?身材瘦小了點,背卻挺得很直,緋色官袍襯出一身英氣勃勃,整個人如清秀挺拔的翠竹,五官精緻得竟找不出一絲可挑剔之處。玉袖眼中飄過一絲驚嘆,直接想起了傳聞中美若天仙的端王妃。她又想起永夜被嚇得滾落她腳邊的模樣,嘴角扯出譏諷與不屑的神色,微微點頭還禮。

永夜笑道:「既然公主能做主,我等便擬了草約復旨。下官告辭。」

「世子請留步,玉袖有一事不解,想請世子移步。」玉袖不理永夜口口聲聲自稱下官,聲音溫溫柔,語氣卻不容置疑。

這位公主明顯知道遊離谷的計畫,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痛快。永夜很好奇公主留他想說什麼,欣然同意。

他默默的跟在公主身後出了大堂,玉袖宮裝裙擺拖在地板上像孔雀開屏,侍女離了他們三丈遠,方便公主和永夜說話。

轉過迴廊是一座紫藤環繞的小院,下台階的時候,公主站定不動了。回眸對永夜一笑:「你做的很好。只是……要的東西太多了。」

這句話從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嘴裡說出且帶著斥責的意思,永夜禁不住想,這時的人怕是都早熟。但是這句話的意思……永夜眼中一道光芒閃過,遊離谷難道真與陳國有牽連?或者,那個組織是陳國所建?陳國的野心未免太大。不過,連陳王掌珠都捨得送往安國和親,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永夜裝著聽不懂,理直氣壯地說:「陳國兵敗,賠償我國是理所當然!」

公主譏諷的看著他,永夜直視著那目光,半分也未退卻,他希望公主如此,更希望公主提及遊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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