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父子同奸詐

永夜趴著,歪著頭瞧他們倆,這麼緊張他?他扭著頭看了下白布單蓋著的身體,臉霎時便紅了,渾身不自在。

「永夜——」王妃小心奕奕地喊了他一聲。

端王見永夜扭捏著害羞忍不住笑了,試探地問道:「難道你長到十歲,都沒被人打過屁股?」

永夜紅著臉,不肯說話也不肯搖頭點頭。

「從來沒人瞧見過?怎麼可能?」端王大為吃驚。

永夜想起黑暗的石室,想起青衣師傅臨別時的話,想起影子送他入谷之前的幾年,悶聲悶氣地說:「知道的人都選擇不說,我……送我來的人不知道,也沒往哪裡想過。」

端王朗聲笑了起來,直笑得永夜惱怒地轉過頭瞪他:「有什麼好笑的?我那時小,沒看見有什麼稀奇?我本來就在石室里呆了三年,暗無天日的,誰知道我身體長成什麼樣子,誰知道我腳板心上還有朵花!」

暗無天日的石室里呆了三年?端王妃心疼的直抹淚:「難怪到了白天總是瞌睡,你黃太傅可真冤了你了。你也是,也不問清楚就下這麼重的手,永夜和他們一樣么?」

端王翻了個白眼,心想,我如何問清楚?這小子自己若不是自己想撞上來挨打,最多就那一板子了事。想到此處便又看向永夜。見他頭髮披散著,臉漲得通紅,嬌憨的模樣一如王妃嗔怒之時。這孩子猜到了自己下手的心思么?

「當年,不是遊離谷里的人抱走我的。那個永夜是誰?」永夜見端王王妃什麼都瞧見了,自己沒有賭錯,也顧不得不習慣,開口問道。

端王妃坐在床頭,看了端王一眼,伸手撫上永夜的臉輕聲說:「你外婆有個雙生姊妹,我叫小姨的。她有三個孩子,我叫大表姐的和我同時生孩子……」

「那時陳兵壓境,父王在散玉關拒敵。沒想到陳國竟派人入境,潛入京都擄走了你。」端王想起內疚地看了眼王妃。

永夜一笑介面道:「想拿我威脅父王是么?結果母親就抱了姨娘的孩子說是我,不讓陳國得逞。」

「永夜真聰明,當時我大表姐生子,我去看她,心一橫就把她的兒子當成是你,我那大表姐也是福薄之人,本想撐過這麼一陣子再慢慢尋你,她卻去了,就乾脆把永夜當成你了。你外公卻是真疼你,都是他的孫子,在他眼中一般無二。」

難道李言年說還有長得相似的人是那家人的小孩?只因我最肖似,便選了我。永夜忍不住呵呵笑起來,覺得這運氣好得不能再好了。他迅速地又想起了影子。六歲那年,是影子親自送他去遊離谷。影子又有何目的?當年擄走他的人是影子嗎?如果是他,為什麼影子要利用遊離谷送他回來?

「他們既然送了你來,那孩子多半沒了是么?」端王妃嘆了口氣。也是多年沒有交流溝通,倒也顯得沒那麼傷心。

永夜滿心愧疚,輕聲說:「他睡著了,我……瞧著他睡著了。」

端王妃手一緊,把永夜摟在懷裡:「以後娘守著你,絕不讓人傷你半點。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一句話勾起永夜對遊離谷的回憶。上千名孩子相互殘忍的廝殺,他在黑暗中呆了三年。要和他做兄弟的月魄,木訥老實的青衣師傅,千變萬化的美人先生。還有隱在神秘中的人,與他同時學藝的人。這些如何告訴王妃?他笑道:「我沒了記憶,和那個永夜一樣,一直是個傻子,我甚至連吟詩都不會。然後,就清醒了。」

一席話聽得王妃又落淚:「真是奇怪,我幼時直到五歲才會開口說話,就像突然睡醒了一般。那永夜也是,一直不肯說話,四歲時聽得倚紅說他開口,我急著去瞧,他……他只輕聲吟了一首你外公作的詩,再也沒開過口。我瞧著心裡難受,隔了好陣子再去瞧他,他似當我不存在一般。見了他父王更像老鼠見了貓,嚇得發抖,只好讓他住在莞玉院養著。他越大我瞧著就想,若是我的永夜還在,會長成什麼樣?我瞧著就不想和他太親近。永夜,你不怪娘吧?」

這家人還有這遺傳病?永夜呆住,想起六歲之前毫無印象,他不知道該哭該笑。影子,神秘的影子!若六歲前都在影子手中,他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揭穿?影子真的是友非敵?這個秘密,自己何時才能解開呢?

「可是你們沒想過,對外稱世子還在,我……怎麼辦!」永夜想想還是有些憋氣。

端王正色道:「兩軍對陣,若我因你而退兵戰敗,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莫說是你,就算是你母親,也斷然不行。」

「我是說,我……我……」永夜支唔良久也還是說不出來,直恨得扭過臉不想見人。

端王妃瞧出了端倪,柔聲哄道:「有什麼關係,難道我與你父王連這個都做不了主?我們這就進宮見太后皇上去。」

「不行!」永夜回過頭拒絕,他看著端王,他也正看著他。兩人的目光里都透出一層深思。

端王突然一笑:「既然回來了,自然做你自己,父王不會讓你冒險。」

「母親,我想喝點湯,想喝你親煲的湯。」

端王妃點頭,站起身時又嗔道:「一個德行!有什麼話不願讓我聽見就明說好了。」

永夜有些尷尬,嗔怒道:「我就喜歡這樣!」

端王妃嚇了一跳,腳步加快,臨出去時永夜還聽到她喃喃自語:「……欠了他的……」

端王目不轉睛看著永夜。沒有半點缺陷的五官,與王妃酷似,一般的美麗。王妃的溫柔似水,骨子卻倔強。永夜身上卻有種勃勃英氣,那種愛算計的心思性子實在像極了自己。他越看越高興。

他眉飛色舞的模樣放在永夜眼中卻很可笑,撇嘴道:「沾沾自喜!」

端王一愣,唇邊帶著極驕傲的神情,移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了,慢條斯理道:「先說好,誰也不玩心機。」

「你先說!」永夜不肯搶這個先手。

「連這個便宜也要佔!」端王笑了,想了想道:「我自然不肯卷進皇上立儲君的渾水裡。找了個機會拖你出來。」

「我是瞧你打得狠了,若非如此,我怎肯讓你瞧到……瞧到那朵花!」永夜的臉又浮起一層紅暈。

端王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忍笑道:「不管是不是,總想找我當靠山才是真的。」

「我是怕死在你手上,太不划算了。」永夜輕笑道。

空氣瞬間凝固起來,端王深沉地看著永夜緩緩道:「你若不是我親生的,我實在沒辦法相信你。你比我當年還狡猾!」

永夜呵呵笑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這話,一點不假!」

端王尷尬地咳了兩聲:「什麼老鼠!總之,你得做回你自己!這樣像什麼話!」

「父王難道不覺得我還是現在這樣好?」永夜眨巴下眼睛,一年時間,他已經殺了賣面的王老爹,京都府尹曹大人,督察院御史王大人,京都米商馬員外……惹得風揚兮四處找他。若是他認了親,斷了與遊離谷的聯繫,遊離谷把這一切拋出來,讓端王如何處置?每一樁都可以砍了他的人頭。讓端王才認回親子就大義滅親?讓他溫柔的母親再痛不欲生?永夜沒有選擇,只能徹底滅了遊離谷,絕了這後患。

端王臉色變了幾變,沉聲道:「我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怎能……」

「父王的心愿,也是永夜的心愿。」

兩人對視良久,端王輕聲說:「第一次你騙過了我,讓我以為沒有被掉包。第二次你讓我心驚肉跳,那神情分明告訴我是我錯了。這是第三次,你聰明的猜到一切,我很欣慰。」

永夜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咳了聲笑道:「這下好了,我可以不用去宮裡讀書了,省得惹黃太傅生氣!」

「不用了,你傷得甚重,太后皇上已問及過幾回……父王回了,說老病翻了,還是府中靜養的好。」端王斟酌著說道。

「大殿下總護著我,總還是要進宮謝他的。」

端王柔聲說:「皇上已下旨立了二皇子為太子,大皇子封佑親王出宮建衙了。以後不用進宮也能去謝他。」

這麼快?永夜不禁有些得意。

「那麼你又和二皇子唱得的是哪一出呢?」

「父王真是不愧傳說中的奸詐!」永夜笑道,「怎麼就猜出我是與二皇子在做戲?」

端王哼了一聲:「你早知那三名內侍難逃一死,連大皇子出局也猜中,這事得了好處的當然是二皇子,不是他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內侍會死!」永夜話里不認。語氣卻承認了。

他的臉看上去這麼天真,小小的身子還帶著傷,羸弱不堪,卻設計用三條人命害大皇子出局,用一頓板子脫身。端王吸了口涼氣,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他來。

「你怎麼算準了皇上會認為是大皇子下手殺了內侍?」

永夜甜甜地笑了:「因為二皇子說了,大皇子喜歡我,奪太子位這般激烈,大皇子好男風德行有虧,如何再去爭?人就算不是李天佑殺的,殺人滅口的懷疑卻是有的。」

「你!」端王嘆氣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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