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寧火一眨眼, 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表現得可乖了。「老婆,我給你做早餐。」

他和明望舒分手之後, 很少下廚。黃一衍沒想到,離婚前還能嘗到他的手藝。

不過,他煮來煮去就是粥粉面。其他菜系一概不通。

寧火起鍋燒水, 轉身拿起菜刀, 切了肉片,再把料酒、生抽攪拌。

黃一衍坐在沙發背,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做好了一碗湯河粉。「寧火。」

「嗯?」他端著兩個大碗出來。

「房子歸你, 車給我。」她說:「那輛車是你付的錢,就抵我給的房子首付,以及我還了一年的貸款。」兩人生活費各管各的,共同財產只有車和房, 分割輕鬆。

「哦。」寧火簡單應了一聲,在餐桌放下河粉,「離了再慢慢算。老婆, 吃吧。」

他給黃一衍的那碗分量十足。肉絲由生粉腌制,再經大火翻炒, 色澤棕黃,香氣濃郁。他做得最好的就是湯河粉, 因為明望舒喜歡。

黃一衍覺得,她和寧火的婚姻,一開始其實有四個人, 包括她和他的前任。

如今,劉永岩算個什麼東西?

剩下的一個外人還有明望舒。

因此,夫妻睡得再默契,也還是陌生人。

黃一衍拿起筷子,低頭吃河粉。第一口入嘴,清甜不膩,他的調料沒有變,連鹹淡都是記憶中的味道。

她抬頭望寧火。

他的眼睛仍然暗藏狐色,勾人得很。

縱慾的滋味上了頭,她越發覺得他風流又性感,宛如令人成癮的罌粟。她不再看他。

兩人吃完早餐出門。

黃一衍一邊系鞋帶,一邊說:「你開個順風車行程。」

寧火單手靠在玄關櫃,「老婆,你不能直接問我要錢嗎?」

她自顧自地說:「行程結束,你給我打個五星好評。」

他低頭看她,「你臉冷成這樣,我作為乘客很為難啊。」

穿好了小白鞋,她抬頭向他揚了下嘴角。

這種笑容是什麼呢?寧火聯想到的是動物園的猴子,齜牙咧嘴地討好遊客。不過耍猴嘛,遊客也高興。他發了一個順風車行程,備註里寫:離婚往返。

黃一衍恢複成了冰山臉。她正要站起,卻被他一手按在肩上,又坐了回去。「你——」

他另一手扣起她的下巴,彎腰親了上去。

黃一衍的嘴巴似乎熟悉了眼前的男人,大腦拒絕的命令還沒下達,已經被他撬開了牙關,高仰起頭,被迫吞吐他貪婪的氣息。

這個吻抽走了她肺部的空氣。

寧火改為輕吻她的臉,「老婆,在離婚前,我還能行使丈夫權利吧?」

她推開他,「走了。」

「給我個肯定的回答。」

「能。」反正就要離了,再行使也只剩不到一天的時間了。他的吻技很好,就當是佔個未來愛豆的便宜,她又不吃虧。

他低眼看她,「我真後悔昨晚沒把你給上了。」

她站起來,「離了婚你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閹了你。」

「……」寧屈屈轉身向外走。

這是寧火第二次到鄔山鎮。

他在小鎮待過,對鄉村民情習以為常。他感興趣的是經過的一所學校。

簡陋的四根立柱,托著「鄔山中學」的牌匾,圍牆就一排純黑欄杆。「老婆,這是你的母校吧?」

「嗯。」黃一衍掃過去一眼,外觀和幾年前離開時差不多,但是冷清許多。

寧火拿起手機拍照,「你中學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和現在一樣。」

「哦。」他恍然大悟,「孤僻,冷漠,不合群,負心人。」說到最後,自己又委屈上了。

黃一衍:「……」

車子飛快地駛過學校,到了民政局。

寧火戴上帽子,下車。

黃一衍停車,鎖車。離了他幾米遠。

迎面有一位拎著青菜的老人見到了她,推推老花眼鏡,停下腳步眯眼打量,想認又不確定。

黃一衍走向民政局的步子退了回來,主動上前打招呼,「肖老師。」

「真的是你啊,黃一衍!」半頭灰發的肖老師聲音仍然響亮。

「嗯,好久不見。」

這位是黃一衍的高三班主任,去年退休了。肖老師之所以對黃一衍印象深刻,是因為她酷愛逃課,屢教不改。和隔壁班一個叫劉永岩的混子走得很近。

兩人成績差,沒考上大學,結伴去了大城市。

肖老師轉頭看看民政局的牌匾,「回來結婚吧?」

「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黃一衍索性應了。

肖老師看一眼她身後,沒人。他又回頭望,「對象呢?」

寧火剛才進了民政局,見到黃一衍遇上熟人,他又走了出來。距離近,肖老師聲音又大,寧火聽見了,想走過來。

黃一衍說:「他遲到了。」

於是,寧火停在了幾步外的門口。

「哦,劉永岩怎麼樣了?」肖老師笑問。

「挺好的。」好或不好,都和她無關了。

肖老師這話倒是降了音量,「你倆還一塊不?」

「不了。」

肖老師沒有意外。「當年就勸過你。十七八歲的光陰,戀愛就像飢餓時的野果子,味道好不好是次要的,只管填肚子。你個性要強,他也好強,強強聯手那是生意,過日子,兩塊石頭誰捂誰,可是大問題。」

黃一衍心平氣和聽著肖老師的數落,不過,說到了石頭誰捂誰,她看了一眼寧火。

他壓著帽子,上半臉被遮擋了,只剩下一雙薄唇。

和肖老師道別,黃一衍走進民政局。

結婚在一樓,離婚在二樓。樓梯就在進門右邊角落。

挺好,互不干擾。

結婚就像過年貼春花的一映紅妝。離婚則成了年末舊畫,鋪滿了世俗的紙屑。

黃一衍上了樓。

寧火跟著上去,他走得慢吞吞的。到了二樓,他轉眼看到牆上張貼的告示。他扯了下嘴角。

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翻著二人的資料,看一眼半臉陰影的寧火,「把帽子摘了。」

寧火拿下帽子。他往上吹氣,被帽子壓過的劉海飄了飄,再落在額頭。

真人比照片更帥。工作人員足足愣了三秒。接著,才例行問話:「離婚原因是?」

「夫妻感情破裂。」黃一衍冷淡地回答。

工作人員檢查完資料,說:「好了,給你們登記完了。過一個月,如果雙方同意,再來辦離婚。」

黃一衍皺眉:「什麼意思?」

工作人員向樓梯口努努嘴,「申請之日起一個月後,才能領離婚證。」

黃一衍:「……」

寧火把帽子戴了回去,全程不參與對話。

黃一衍緩和語氣,「同志,我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工作人員答:「同志,先忍忍,一個月。」

省內有幾個離婚冷靜期的試行區,都是三四線市縣,鄔山鎮正在其中。鎮上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出生的孩子也少,公共配套沒了以前的熱鬧。自從實行了這項先登記再發證的規定,有四成左右的夫婦在這一個月里回心轉意。

由此可見,婚姻就是頭腦發熱的衝動,無論聚還是散。

黃一衍白跑一趟了,這下輪到她灰敗如速凍豆腐了。她差點找工作人員打一架。

寧火連忙拉走了她。

出了民政局,上了車,她想抽煙,卻發現今天出門沒有帶煙。她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盤。

寧火在微信給她連發幾個紅包。

她表情沒有回暖。

他說:「老婆,別生氣。一年過來了,還怕一個月嗎?我到時候再陪你過來離,你說離,必須離。」

她不說話。

一個月以後……恐怕她已經身處風暴中心了。

正想到這事呢,突然接到了易昊軍的電話:「大黃。」

「易先生。」

寧火瞟她一眼。

易昊軍說:「我安排好了。」

黃一衍說:「好的,謝謝。」

易昊軍此時正坐在日日車的辦公室。

他手上拿著一部MD。這是早年的機器了,已經停產。如今電子版權盛行,CD、MD近似夕陽產業。可他非常喜歡這樣懷舊的聽歌形式,甚至願意花費昂貴的時間成本,一首一首刻錄MD。刻錄時刻的他,才真正忠於音樂。這是他僅存的信仰了。

回到商業性質,他依然要和買榜歌手合作。

易昊軍聽完了黃一衍的歌,表情和小肥仔的反應如出一轍——皺起眉頭。

她的聲線不適合這首歌,而將伴奏降調對她而言輕而易舉。她這是為了堅持金黃組合的原版概念嗎?

孩子就是孩子氣。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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