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師的日常(1) 第十五章

葉翹綠天天躺在床上, 吃了睡, 睡了吃。營養豐富,湯水充足。

沒胖, 反而瘦得下巴尖了。臉型小了, 襯得眼睛更圓更大。

施與美看著心疼,各種補品伺候, 盼著女兒臉蛋圓回去。

就連葉徑都說, 「胖點才能襯托出大氣的五官。你不是喜歡大氣嗎?」

葉翹綠是喜歡大氣,但近來沒什麼胃口,她愁心著右手。

越愁越不見好轉。

某天聽到施與美在病房外問醫生背上的傷口會不會留疤, 葉翹綠的擔憂轉到了背部。她美美白皙的肌膚沒被葉徑見過,就要以傷疤示人。

眉頭蹙得更緊, 惆悵。

過了幾天, 羅錫和馮有雲晚上過來探病。

張川在省外工作,以來電的方式表達了問候。

葉翹綠心中暖暖的。

羅錫瞧著葉翹綠從背到手都裹著葯,可憐巴巴的樣子, 心疼極了,「現在疼不疼?」

「現在好多了。」她笑笑,「二狗哥,有雲哥, 你們不知道當時情況有多危急,如果我再跑慢了,後果不堪設想。可能都見不到你們了。」她正說著,葉徑遞了一瓣橘子, 堵住了她的口。

她看他一眼,咀嚼過後,「這橘子沒上午的甜。」

「不是同一棵樹。」葉徑理所當然。

羅錫感覺葉徑那動作過於親昵,不過念在大家都是青梅竹馬,他沒深想。「醫生怎麼說?」

「好多了,前天手都不能抬,今天早上能用點力了。」葉徑喂著橘子,代她回答。然後起身去倒水。

馮有雲看葉徑拿著熱水壺,「你媽讓你在這當護工?」讓一大總監在這斟茶倒水?請個護工才多少錢,恐怕只是葉徑日薪的零頭吧。

「不是。」施與美白天在這照料,葉徑下班後過來和她換晚上的陪護。

葉呈鋒外市的項目緊,隔兩三天回來一趟。

施與美怕兒子辛苦,說要請個護工。葉徑拒絕了。

自己人守著他才安心。

「小綠子好好休息。幸虧你傻,傻人都有傻福的。」馮有雲掏出一封利是,「來,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有雲哥。」葉翹綠高興地接過來。

羅錫見狀,埋怨馮有雲道,「說好一起掏的啊,我的還揣深兜里。你急著表現是吧?」他起身從褲袋拿出利是,「祝福我們的傻綠子健康平安,活蹦亂跳。」

「謝謝二狗哥。」兒時玩伴的探望讓葉翹綠開懷。

聊天一會兒,護士過來換藥。

三個男人走出病房。

馮有雲建議說,「讓施阿姨請個女護工吧,你待在這裡算什麼事。背部傷口要寬衣解帶啊,男女有別。」

葉徑不吭聲。

羅錫拿出煙盒,憶及醫院,又收起來。「小綠子那傷能不能全好啊?」他的擔憂全在話里。

「需要時間。」葉徑往病房望去一眼,「我想下個星期辦出院了。」

「這麼快?都傷著呢。回家治療沒那麼方便啊。」羅錫的手指在褲袋中撫摸煙盒。

葉徑:「她天天躺病床上,心情不好。我聯繫了一個跌打損傷的老醫生。」

「賠償的事談了嗎?」馮有雲拍拍葉徑的肩,「我有個高中同學做律師,要幫忙嗎?」

葉徑搖頭,「我聯繫朋友去處理了。」

馮有云:「行,有事別老悶著啊。」

羅錫抽出煙叼在嘴上,並不點火。「我看小綠子狀態不錯。換做別人,早哭唧唧了。」

馮有云:「她小時候都不愛哭。印象中是向你求婚被拒,她哭過吧?」

羅錫尷尬,「小孩子過家家的事,能當真么。」他喜歡葉翹綠,就跟喜歡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我忘了和你們說。」葉徑一臉平靜,「她是我女朋友。」所以別提什麼兒時求婚,幼稚。

羅錫張嘴,那根煙掉到地上。

馮有雲詭異地看著葉徑。

「什麼時候的事啊?」羅錫聲音有些抖。

「不久前。」

羅錫:「你當年和小綠子同居的時候是不是做壞事了?」如果葉徑回答是,他就立刻揮拳。

葉徑:「不是。」

「等等。」馮有雲震驚,「同居兩個字又是怎麼回事?誰給我解釋一下?小綠子單純天真,哪冒出來的同居!」

羅錫耳朵差點被震到,他指指走廊盡頭巨大的「靜」字,「噓,不要那麼大聲。」

結果這麼一指,突然見到了拎著保溫桶神色驚凝的施與美。

羅錫和馮有雲都無話,朝葉徑擠眉弄眼,暗示他背後有人。

葉徑何其聰明。他轉身,淡淡的一聲,「媽。」

葉翹綠換完葯趴在床上。

施與美將保溫桶送進病房。看看女兒,再回頭望望跟進來的兒子。「唉。」她嘆了一聲。此情此景,有脾氣都發不出。

「媽媽,我餓了。」葉翹綠歪著頭。

「那先吃飯。」施與美扶她起來。

葉翹綠吃完飯,疲倦入睡。

施與美拉葉徑走至窗前,嚴肅地質問,「你把和小綠之間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媽媽,你倆怎麼回事?」

「那就從她追求我開始說吧。」葉徑沉思了下,將葉翹綠主動提出交往的事或真或假道出。

施與美看著女兒的傷情,諸多問題都問不出口,生怕加重女兒的憂慮。於是所有的責難落在了兒子身上。「小綠她單純,你還不懂嗎?這老葉不能接受的啊。」

葉徑看著窗外的大樹,「她就是看上我了。」

「小綠她是直性子,但你滿腹心計,難道你不會拒絕嗎?」

「我為什麼要拒絕?」他冷靜地看著施與美,「再說了,拒絕也沒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性格,認定一件事九條牛都拉不住。」

施與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順過氣之後才道:「馮有雲說的同居是怎麼回事?」

「那是大學的事,住在見林則悅共同學習。」

施與美板起臉,「有不正當關係嗎?」

「純屬學術交流。」

她捶了兒子一下,「學壞了!跟你爸爸學壞了。」連眉眼都像葉竹賢那個老妖精了。

她知道兒子、女兒感情好,但從來沒有往男女關係中引申。她做著找女婿、兒媳的美夢。現實突然告訴她,兒子就是女婿,女兒就是兒媳。

亂了,真亂了。

「媽,這個事你當不知道。」葉徑看著熟睡的葉翹綠。

「哎?知道了怎麼當不知道?」

「她現在不自信,覺得拖累了我。你再反對她就更自卑了。對她的康復沒有好處。」

施與美沉默了許久,嘆了聲。真是有氣都撒不出來了。

葉徑眼看葉翹綠情緒漸漸低落,和醫生商量出院的事。

醫生道,「她現在自己能坐起來,按時敷藥,定期檢查,多走動,多鍛煉。」

回到了家,葉翹綠的心情有所好轉。

葉徑晚上會帶她在H大散步。

剛開始,她要坐輪椅,由他推著走遍校園。

後來她能走了,邁步時牽扯到腰背,速度緩慢。

路上有學生投來奇怪的目光,葉徑皆以冷眼回視。

她則低下頭去。

她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和葉徑親親抱抱。有時候親一個,仰起身子就疼。於是都是僵直著不動,和他草草吻幾下。

養傷期間,葉徑很少和她說建築的事,反而嘮嗑起了他的過往。譬如他在關老師門下的艱難求學。

夏末的一個晚上,葉徑和葉翹綠並肩往H大的球場走。

桂香飄散在校道。

她走得累,被他攙扶著坐在石階。

這時,葉翹綠受傷已有三個多月。傷筋動骨一百天,她覺得她可能需要一千天才能恢複。

她的手臂能抬了,不過手指抓握有點問題。

望著球場奔跑的少年,葉翹綠很是羨慕。想當年她也是在這個球場參加運動會呢。

「葉徑。」她轉頭。

「嗯?」身旁的男人看向她。

「我失業了。」對這個結果,她不意外。「今天所長打電話給媽媽了。經過上次工人事故,又加上我這出事,所里的聲譽跌到谷底了。接不到新項目,吃老本只能撐到今年年底。好多設計費還追不回來。所長就說,不給我發工資了。但是如果我恢複之後想回去工作,他無任歡迎。」

她能理解所長的決定,畢竟她現在跟廢人一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連走路都要就著彆扭的姿勢。

「沒事,有我在。」葉徑牽起她的右手,「這樣疼不疼?」

她搖搖頭。

他就這麼牽著了,「吳完前幾天想來看你的,臨時有事去X省了。他在暑假弄了個研習營,面向大二、大三的學生。鄒象受邀去當導師去了。他下個星期把研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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