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日常 第二章

醫生說,葉翹綠的傷勢需留院觀察一天。

他檢查完傷口,叮囑著千萬別碰水。「再過兩個小時,讓護士來換藥。」

施與美應承下來。

葉翹綠一直聽著施與美和醫生對話。雖然她沒有感受過母愛,可她隱約覺得,媽媽就該是施與美這樣的。溫柔美麗,親切和善,像朝陽一樣溫暖。

她眼巴巴看著施與美。

葉徑還是坐在凳子上,視線掠過葉翹綠。他只覺她現在的眼神,像是一隻小狗見到了肉骨頭。

她是那隻小狗。

而肉骨頭,則是他的媽媽。

醫生前腳一走,施與美跟著要出去,「小徑,好好在這陪著。媽媽回家拿些東西。」她出來得急,只聽是兒子傷了人,拿起錢包就走了。現下要在醫院過夜,日常用品什麼都沒有。

葉徑輕聲應了。

施與美轉身朝葉翹綠笑道,「葉小朋友,阿姨很快回來。你有不舒服就和小徑說。還有,千萬別碰傷口,知道嗎?」

葉翹綠點點頭,樣子十分乖巧。

施與美撫撫葉翹綠的臉蛋,轉身離開。

這間病房是雙人床位,隔壁床空著,無人住院。房內只剩兩個小孩子。

葉翹綠躺在枕頭上,還在回想施與美那親切和氣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叫媽媽的人都是這麼親切的呢。

應該是的。

同桌孫多麗的媽媽來接她時,都會貼貼她的臉頰,然後牽著她回家。就跟漂亮阿姨剛剛的動作一樣。

葉翹綠腦海中想著的是孫多麗,泛起的羨慕情緒,卻是向著施與美的兒子。

她費力抬著身子去看葉徑。

他在凳子上的姿勢未變,看著窗外。

葉翹綠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窗外的樹枝,有一簇嫩綠色。那小小的葉芽,給黃白的樹身帶來一縷生氣。

老師說過,冬天走了,就是春天。萬物復甦的季節,生機盎然的季節。

葉翹綠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鬱悶,春天也很冷呢。

葉徑轉眼看她,「蓋好被子。」還是那沙嘎的聲音,像是木輪在糙石路上滾過。

葉翹綠聽著,不太習慣。與她同齡的男孩子,聲音都是比較稚嫩響亮的。

她縮進被窩。

兩人一個面向窗外,一個望天花板。十分安靜。

葉翹綠半閉著眼,差點睡了過去。

打破這氣氛的,是三下敲門聲。

葉翹綠立即醒了,轉過頭去。

來的不是施與美,是護士。護士輕問,「小朋友,還疼嗎?」

葉翹綠晃了晃頭,「不疼。」

「好乖啊。」護士看著她那圓圓的小臉蛋,笑了。再回頭見那坐在床尾的葉徑,「那裡風大,別對著吹。」她上前把窗戶掩了半扇,問道:「你們的媽媽呢?」

葉翹綠聽見媽媽二字,瞪大了眼。她憋著氣,不敢說話。

「回家了。」葉徑回答。

「就這麼放心讓你們兩小朋友待在這……」護士微微蹙眉,慎重叮囑說:「媽媽回來之前,有什麼事就來找我,知道嗎?」

葉徑點頭。

葉翹綠低低「嗯」了一聲。

護士神情鬆了,打趣問:「你們是哥哥妹妹還是姐姐弟弟呀?」

葉徑看都不看葉翹綠一眼,「不認識。」

葉翹綠鼓起了兩腮,然後大聲告狀,「他踢球打到我的。」她還指了指自己的傷處。

「哦……」護士抿抿嘴,趕緊上前走到病床前,安慰說,「不疼不疼。」

葉翹綠點點頭,「不疼了。」她再瞄瞄葉徑。

他又望向了窗外。

她也看過去。

那裡除了一顆光禿禿的樹,就是蔚藍的天空背景。其他的沒了。

施與美很快趕了回來。

球是自己兒子踢的,而且葉翹綠傷的是腦袋。摔倒時,磕到地上還出了血。施與美擔心會有後遺症,對葉翹綠不敢怠慢。

葉翹綠見到施與美,臉上歡天喜地的。她靜靜享受著施與美的照顧。

葉徑則自己回家了。

醫生不遠,他步行二十分鐘就到了香山街。

才進了街口,幾個男孩就竄了出來。

二狗的手裡還抱著那個足球,問著:「怎麼樣啦?」

「四個字的怎麼樣了?」

「葉堯羽綠的傷嚴重嗎?」

葉徑抬眼瞥向小夥伴們,「沒事,醫生說明天能出院了。」

三個男孩鬆了口氣。

小名為二狗的羅錫拍拍胸口,「我以為葉徑你要去坐牢了。」

旁邊的馮有雲皺了下眉,看著葉徑,「你媽媽呢,沒回來嗎?」

「嗯,她在醫院。」葉徑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樓前,他拿了份報紙,然後上樓進屋。

報紙上的首版,是一則房產廣告。D市的西邊郊區,推出全新綜合樓盤。

自1993年起,房地產的高利潤吸引了不少富人。他們利用銀行貸款的便利,空手套白狼賺了大量現錢。蜂擁而上之後,造成供應過剩,成交量上不去。

樓市的價格一直在跌。D市前些年的均價7000元,如今則5000左右。

這廣告上的西邊郊區,更是標出2000起的售價。

葉徑住的這房子就在D市的西片區。

他看了看那廣告,把目光定在開發商那一行。

最後,他扔掉報紙。

沒一會兒,羅錫來敲門,喊著,「葉徑,我出去遛狗,你來不來!」二狗之所以叫二狗,就是因為他愛狗。

葉徑想回一句:你遛狗關我什麼事。不過獨個兒在家也沒事做,他便跟著去了。

羅錫牽著小黃狗,和葉徑漫步在小巷道。

兩個男孩的身形都偏瘦。

這條路一米五寬,兩側的建築把陽光擋住。羅錫最喜歡在烈日當空時,來這陰涼地方溜狗。

走了一段路,羅錫回憶起葉徑踢的那球,稱讚道,「如果不是葉堯羽綠出現,你那球真棒。勁道十足。」

最後的四字形容詞怪怪的。不過葉徑沒有糾正羅錫,只問:「那個人的書包呢?」

「張川拿去了。哇塞,你不知道,她的寒假作業全做完了。等張川抄完我也要抄。」羅錫越說越高興,他秉著有福共享的兄弟情義,說道,「你要抄嗎?」

此等好事,葉徑當然不拒絕。「我的寒假日記一篇都沒寫。」

「你要日記?」羅錫頓了下,「她的日記好難抄,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我看不懂。」

「先給我,我今晚把日記弄完。」

「她的真不好抄,沒騙你。」

「等我看看再說。」

葉徑想的是,日記這種東西,無非是瞎掰十幾個事件,任意分到寒假的日期里。他不一定照抄葉翹綠的文字表達,借鑒她的事件即可。

日記到了葉徑手裡,他翻開第一頁。

那是放假第一天的事。

這位葉堯羽綠同學,名字變成了阿曼達·卡蕊娜·綠。

她有著最漂亮的眼睛,最漂亮的鼻子,最漂亮的嘴唇。肌膚吹彈可破,笑容萬眾矚目。

眼珠是綠色的。

頭髮是綠色的。

指甲是綠色的。

哪兒都是綠的。

綠油油一片的描述之後,阿曼達·卡蕊娜·綠開始變身打小怪獸了。

葉徑在此刻恨極了自己一目十行的習慣。

這一頁的情節,終止在小怪獸。

他不再翻下一頁,直接合上了封面。正如羅錫所言,「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

晚上施與美在醫院陪夜。

葉徑自己煮了個河粉。

施與美平日里比較忙,所以葉徑自小生活就很獨立。他習慣了自己打理自己的事。沒有誰能永遠陪著他。哪怕他的親人也不能。

他小小的身子在灶台忙碌著。

吃完,洗碗。然後洗澡,上床睡覺。

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毫無睡意。

他想起自己的寒假日記。離開學還有五天,他要在這五天里完成三十篇日記。寒假其實事很多,但沒什麼好寫的。

葉徑坐起來,掀了被子。

他重新拿起葉翹綠的日記本。

再翻了幾頁。

阿曼達·卡蕊娜·綠已經打到大怪獸了。

他的眼角抽了一下。這是一本毫無抄襲價值的日記。

他嘩啦啦翻著,隨意地定在某頁。

那頁的內容讓他揚起了眉。

他仔細看完,回到床上躺著。

這次,很快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葉徑接到了施與美的電話。

「她的傷沒事,醫生說能出院了。」施與美那邊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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