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到了四月底,鍾定的忙碌狀態緩了下來。

他定了去四川的行程。

說來也巧,許七竹四月三十號沒有課,加上五一小長假,合計有四天的時間。他向便利店請了假,隨同許惠橙回家。

許惠橙可開心了。

她約著許七竹出去逛街,買了一堆的禮物給父母。

買完回來,又有些慚愧。畢竟她還沒有正式工作,經濟全靠鍾定支持。她囁囁問道,「鍾先生,家裡還能揭開鍋嗎?」

鍾定反問,「帳不是你在管嗎?」

「那些我都存著呢……」他把變賣房車的現金匯到她賬上後就不過問了。她早聽他說,他自己的賬戶都被凍結了。她納悶著,日常的生活開銷,他又是哪裡來的錢。

「慢慢存。」他沒什麼表情,「我們未來的積蓄全靠你了。」

許惠橙聽他這語氣,就覺得他沒上心。

這趟行程,鍾定訂的是頭等艙。

許惠橙咋舌,「為什麼不買經濟艙呀?」

「經濟艙沒有了。」他的回答理所當然。

五一的機票確實緊張,於是她相信了他的解釋。

G市沒有機場。他們的機票是飛C市的。

許父在C市工作。小長假他本來只休一天,但是得知女兒和兒子要回來,他就和同事調休,申請多了一天假期。

許惠橙幾個到達C市機場是在下午,許父還沒有下班。

她和許父通了電話後,說道,「鍾先生,我爸要下午五點半才能走。我們等等,和他一塊兒走吧。」

鍾定沒異議。

他上午聯繫過租車公司,現在車子已如期送至機場。

許七竹倒是開始習慣這個未來姐夫的各種周到服務了。

一行人在許父工作社區附近的餐廳坐著等。

傍晚,許父的電話來了。

許惠橙接起後,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一邊說著一邊往外張望。見到窗外父親的身影后,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嗚咽。

她匆匆跑出餐廳。

鍾定和許七竹緩緩在後。

許父撫著許惠橙臉上的眼淚,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

待到兩父女的情緒稍稍平靜,許七竹過去擁了下許父。

許惠橙拭去淚水,回頭望鍾定。她朝他笑,然後拉起許父的手,「爸,我給你介紹,這是鍾定。我的鐘先生。」

鍾定上前,微微頷首,「叔叔好。」這算是他難得有禮貌的時候了。

「好,好。」許父點著頭答應。

許父之前已經聽許七竹提起這個未來女婿了。今天一見,果然器宇軒昂,儀錶堂堂。許父看著,一點兒反對意見都沒有。

這裡開車過去G市,大概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

家裡許母已經張羅了部分,有些忙不過來的,就等著許父回去再弄。

路上,許惠橙和許父並坐著,一直在說話。

許父的普通話不好,和自家人聊的時候,還是講四川話。

鍾定聽不懂。

可他知道,那個傻姑娘已經開出了燦爛的花朵。

門外許惠橙的聲音才傳進耳中,許母的眼淚就來了,她趕緊開門,喚著,「丑丫……」

「媽……」許惠橙奔著過去,抱住母親。

兩母女都哭成了一團。

許七竹在旁勸著道,「媽,姐人都回來了。應該高興。」

「對對,應該高興。」許母拭著淚,細細端詳著久別的女兒。她的眼睛不太好,看東西要定神才看得清楚。她伸手撫上女兒的臉,「丑丫真漂亮。」

許惠橙眼淚還沒有干,卻咧嘴笑了。此刻她心中溢著滿滿的幸福感。

她拉起鍾定,介紹給許母。

許母微笑。「來,都坐吧。七竹,去泡茶。」她凝視著女兒一會兒,之後笑得更加欣慰。因為女兒看這個未來女婿時,眼中有著濃濃的情意。

許七竹把禮物擱下,應聲去燒開水。

許父則進去廚房張羅晚飯。

許惠橙本要去幫忙,可是被許母拉著,「丑丫陪我聊聊。」

久別六年,許母倒沒有細問許惠橙過去的事,只是說道,「回來就好。」

許母遞了杯茶給鍾定。

鍾定意外的,有點拘謹。他雙手接過,輕聲道謝。他向來就是無禮乖僻之輩,可是在今天,卻是顯得極有教養。回話溫溫和和。

許惠橙原先還擔心,他見了她父母,仍然是以前那樣漠然。沒想到,竟是這般賢婿。

她越來越歡喜。

許母問及鍾定的家庭時,他的眸色轉暗,然後微微一笑,「父母雙亡。」

許惠橙愣住。

許母頓時尷尬,「抱歉,我太唐突了。」

「沒關係。」鍾定還是笑著。

許惠橙知道他家庭關係不好,但未料到他會用這四個字形容。

她心疼了。

由於許惠橙之前提醒過,鍾定吃不得辣。所以許家的這個晚飯,一律免去辣椒。

鍾定只消一眼,即明白了,晚飯是顧及他的口味。

這裡,和他的那個鐘家,截然不同。

房子大概就是六十來方左右。還不及他那套複式的四分之一。更別提鍾家那奢華的園林別墅。

過道堆放著些雜物,顯得可活動空間更小。晚飯只是家常菜色,和鍾家大廚出品的精緻上品沒得比。

可是這裡氣氛的溫度,卻超越鍾家幾百倍。

一家人歡聲笑語,和和睦睦。

簡單的房子,仿若鍍上了一層暖黃。溫熱溫熱的。

許惠橙突然望向鍾定的側臉。他的神色是罕見的柔和。她望著望著不禁笑了。

他察覺到,轉頭和她對視。

她的手躲在桌下,握握他的手。

卻被他捉住。

她臉上一紅,生怕父母看出端倪,於是微微掙扎。

鍾定笑笑,放開了她。

許家只有兩間房。

眼下卻有五個人。

雖然許惠橙和鍾定同居了很久,可是在許父許母眼裡,女兒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所以她今晚不能和鍾定同床。

最終,鍾定去住酒店。

許惠橙和許母擠一張床,許父睡許七竹的房間。許七竹則有一張活動床。

本來許惠橙是想讓許七竹也住酒店的,可是他說酒店反而不習慣。

酒店,是許父選的。不遠,就在隔壁街。由他帶著鍾定走過去。

許惠橙不熟G市,但是看這裡的地段,她料著沒有太高端的酒店。她怕鍾定會嫌棄。畢竟他一直都是上等圈層的,哪能那麼快適應平民生活。

於是在鍾定臨出門前,她拉著他去了下陽台。

「鍾先生。」她降低音量,「如果你覺得那裡不好,別當著我爸的面說……」

「嗯。」他攬住她閃到旁邊,「小茶花,來個吻別。」今天晚上就抱不到這麼軟綿綿的身子了。

她被嚇到,趕忙回頭去望屋裡的情況。

好在,許父和許母都沒注意陽台這邊。

她匆匆在他的臉上親了下,便推開他。

鍾定剛想再吻,許七竹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姐,你的行李我幫你拖進去了。」

「哎哎。」許惠橙慌張地應著,逃離了鍾定的懷抱。

許七竹拉開陽台門,見到她通紅的臉,再看鐘定的背影,頓時明白了什麼。於是,他也變得尷尬。

鍾定很淡定,轉過身後,臉色並無異常。

他跟著許父出去時,許惠橙還是不放心,又發了條信息:記得呀,有什麼不好的話別和我爸說。

他望她一眼,微微點頭。

她笑了,送著他和許父出門。

這棟房子有些年頭了,其中兩層的樓道燈壞了不亮。

鍾定的眼睛夜視還算可以,他見許父扶著欄杆的樣子,提醒道,「你小心點。」

「沒事沒事。」許父說著一口川普話。「這燈三天兩頭就壞,習慣了。」

鍾定聽得費勁,只能簡單應聲。

許父選的是一個商務型連鎖酒店,比起街邊的普通賓館已經好很多。

前台服務員說的都是四川話,鍾定站在一旁鴨子聽雷。直到許父掏錢的時候,鍾定才開口,「我來就好。」

許父搖頭,「我來,我來。」隨即將錢遞了過去。

鍾定反而不適應。或者應該說,他以前都是付賬的。今天這是破天荒了。

許父完全把鍾定當成晚輩,把牙膏牙刷都買好,交給他時,還叮囑說,「最近下雨,晚上比較冷,自己注意保暖。」

「好的。」

鍾定由於家庭環境的原因,缺失了某部分的情感,從小就傲慢殘酷。他不懂要如何去面對別人的關懷。因為一路走來,根本沒幾個人真正關心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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