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池子里有一股苦澀的藥味,許惠橙仰頭望著鍾定,心裡卻是甜甜的。

她還是不夠膽量去深水區,只在原地坐著,一手拽緊他的手。

暖暖的池水一晃一晃,輕柔拂過她的肌膚。漸漸的,她不害怕了。恍惚中,她還想起自己家鄉的那條小溪。

許惠橙不自覺哼起了歌兒。

鍾定聽不真切,他低頭看她的表情。

她一臉的幸福。

鍾定眼眸一彎,「小茶花在唱什麼?」

「我家鄉的歌。」她笑得很開心,唱道,「村裡姑娘十七八,成群上山採茶花,路過溪邊遇到那個他,悄悄話呀羞答答。」

「你羞過?」

「沒……」她當年忙著照顧家裡,哪有心思去想這些事。而且她的小名叫「丑丫」,她一直以為自己長得丑,更加不去期盼那些風花雪月。她還是笑看他,眼睛都眯了起來,「鍾先生是第一個。」

這話可真是動聽。鍾定笑意更深,「小茶花也是第一個。」他早說過,他們就是彼此的第一次。身心皆是。

泡得差不多了,鍾定抱著許惠橙起來。

她的臉蛋被蒸得紅撲撲的,他看著禁不住親了上去,「終於暖和了。」

她雙手攬住他的頸項,「你不去別的池泡會兒嗎?」

這個藏葯池,輔助功能都是與女性相關。鍾定為了陪她,只能在旁待著。

「不去。」他給她披好外袍,幫她系帶子時,他習慣性地捏捏她的腰,「我們可以回房泡。」

許惠橙驚訝地看他。

「我換了溫泉客房。」鍾定轉了個調,曖昧低語道,「晚上我倆一起。」

許惠橙明白過來,臉頰更加通紅。

她跟他這段時間裡,辦事的地點都相對保守,姿勢也傳統。他顧及到她比較遲鈍,而且她雖然賣身多年,但實質上來說,算是初嘗雲雨。所以前戲時候他會比較克制,都是讓她在床上躺著,他來主導。

這下,鍾定估計是要在溫泉里來一趟。

許惠橙重新換回衣服,和鍾定一起往山下走。

途徑某個溫泉池的門口,正好撞見了喬凌抱著個女人出來。

許惠橙望過去一眼。

這麼大冷的天,那女人居然只穿了兩件薄衫。她的下巴一片紅,脖子上也有瘀印。

而且,許惠橙發現,這女的和下午陪喬凌打牌的,不是同一個人。下午的是直發,這個則是捲髮。

鍾定和喬凌打了招呼後,就拉著許惠橙,繼續走自己的路。

「鍾定。」喬凌在後面喚道,「行歸安排了晚餐,記得啊。」喬凌的本意是邀鍾定過來聚一聚,誰料鍾定走到哪都帶著那個女人。

鍾定應了聲。

許惠橙跟著鍾定走了幾步路,就聽到後方喬凌女伴痛呼了一聲。

許惠橙猜到,喬凌又施虐了。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

在沒有經歷那段痛苦歲月的時候,她是個單純的愚善者。而今的她,看著喬凌女伴的傷痕,卻沒什麼太大反應了。她在會所那麼多年,已經麻木。干這行的,不指望會得到尊重。有些女人的確是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己,而且這類人,不是少數。

許惠橙的同情心也在那樣的環境中漸漸消怠。有時候她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一個良善之人。

鍾定隨意瞥她一眼,立即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他扣住她的手指,「怎麼了?」

「鍾先生,你覺得我哪裡好呢?」如果是十七歲的她,她相信自己有著很多的優點。譬如樂觀,譬如善良。而今她滿身污泥,個性沉寂。

「哪裡都好。」

真要說喜歡她什麼,鍾定說不上來。反正喜歡也不一定就需要理由。

這是一個極其堅韌的女人。雖然大部分時候,很卑微懦弱,但是每每在希望滅絕的時候,卻又鼓起勇氣掙扎。

他覺得她很好,願意接納她的過去,就行了。他當然知道他的朋友們對她嗤之以鼻。可他自己都不是貞潔烈男,憑什麼要求她純白如紙。

他是個行動派,與其內心矛盾糾結她的曾經,還不如直接嘗試。時間會告訴他正確的答案。

許惠橙抬頭望鍾定。

也許在別人眼裡,他算不上是好人。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驕奢淫逸,殘酷陰狠。但卻是這幾年裡最寬待她的人。

他說她哪裡都好。

許惠橙笑了,「鍾先生,能遇到你真好。」

「那當然。」鍾定一點兒也沒客氣,「帥就一個字。」

她大大的點頭。

她的眼裡容不下別的男人了,自然他是最中之最。

陳行歸安排的飯局,就是幾個特別要好的,吃喝談聊。

江琎只是和喬凌比較熟,和其他人關係一般般,所以陳行歸禮貌性邀約時,江琎婉拒了。

許惠橙聽著這些個男人的話題,插不上話,她就靜靜地吃。

鍾定懶懶地靠著椅背。他碗中堆起她給他夾的菜,全是他喜歡的。除了給他煮飯的王嫂,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麼了解他的口味。

他倏地在這一刻想起田秀芸。

他和她認識幾年了,卻都沒有捅破那層朦朧的紙。哪怕她為他煮過三碗面,可他也沒有像對著許惠橙那樣直白開口。

說起來,還不是他心裡清楚,田秀芸一直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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