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田秀芸繼續道,「通常是客體知道主體的存在,主體卻不記得客體。」

許惠橙連連點頭。她向喬延說起鍾定的時候,喬延確實清楚。而她問鍾定有關他弟弟的事,鍾定都是敷衍的態度。

見許惠橙特別關注這個話題,田秀芸謹慎問道,「除此之外,患者還有沒有別的表現?譬如自殘。」

許惠橙搖頭。自戀倒是有。

「患者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我不知道……」許惠橙追問道,「醫生,這種病會不會治不好?」

「這不是絕對的。」分裂症的案例奇特,非正常思維能理解。「也有不治而愈。」

許惠橙聽著聽著,還是覺得沒譜。說到底,鍾定都不知道自己犯病,怎麼治?

田秀芸捂著茶杯,見許惠橙沉浸在自己思考中,她也保持沉默。

這一段對話過後不久,鍾定回來了。

他一見到坐在客廳的田秀芸,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田醫生今天真有空。」

田秀芸頷首示禮,「鍾少爺。」

許惠橙在這一刻猛然想起,鍾定和這醫生貌似是有貓膩的。思及此,她的目光轉向了鍾定那邊。她覺得他笑得,很有深意。

鍾定回她一記揚眉。

田秀芸很不自在。在剛才那段時間裡,她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家有太多許惠橙生活的痕迹。就連那隨意擱在書柜上的娛樂雜誌,都在眾多財經類書籍中格外顯眼。

田秀芸一直有個疑問,像鍾定這麼桀驁的性格,一旦被馴服了,那會怎樣。而現在,她看著他和許惠橙的互動,覺得就該是這樣了。

他望著許惠橙的眼神,真真勾人。

飯菜都是許惠橙的手藝。本來鍾定是打算讓王嫂來打雜的,可是許惠橙想著王嫂家裡也要忙過年的事,自己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她推辭了。

許惠橙圍著圍裙在廚房忙乎。

鍾定在廳里和田秀芸偶爾搭幾句話。

田秀芸後悔自己答應了這頓便飯。她雖然和他認識了幾年,但平時除了他的調戲之外,別的話題幾乎沒有。

「鍾先生,田醫生,吃飯啦。」許惠橙把餐具擺放好後,跑過來客廳招呼。

鍾定過去餐廳時,輕輕拍了拍許惠橙的背。動作幅度不大,看似就像是不小心碰到的。

田秀芸在後邊瞧見,卻領悟到了其中的親密。

原來能征服鍾定的女人,不是女強,而是賢妻,甚至於這個賢妻無須國色天香的美貌身姿。

用餐時候,鍾定和許惠橙彼此間聊得也不多,但是偶爾的眼神交流,卻讓田秀芸清楚知道,她是個外人。

田秀芸想,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酸澀的飯菜。

田秀芸在食之無味的午飯後,就告辭離開了。

許惠橙一邊在廚房洗碗,一邊回想著鍾定和田秀芸各自的神態。現在看來,他倆倒什麼曖昧都沒有。

其實就鍾定的條件來說,許惠橙不太相信他沒有情史。但是既然他那樣說,她就不去介意。

當鍾定無聲無息地從後面抱住她時,她嚇了一跳,差點摔碗。

「小茶花,你要洗碗洗到什麼時候。」

「快了。」也許是因為想得多,她的動作確實比平時要緩慢。

他捉住她腰上的肉捏了幾下,「過年想去哪兒玩?」

許惠橙驚訝地側頭。

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在這個城市孤零零的,這幾年的春節就是吃著以前媽媽會準備的飯菜,回味一下曾經擁有的快樂。

別的什麼都沒有。

她好奇道,「你過年不是和你爸媽一起嗎?」她以為這個團圓的節日,他肯定要在家度過的。

「就除夕和他們隨便吃個飯就行。」鍾定撥了撥她的劉海,「吃完飯我就回來。」

許惠橙知道自己不該把喜悅表現得這麼明顯,可她忍不住,那嘴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彎。

她終於有一個可以期待的春節。

春節是個大節。

所以沈從雁準備盛裝打扮,去給未來的公公婆婆拜個年。

她在衣帽間挑選衣服時,念叨著,「現代社會,哪裡還能找到像我這麼知書達理的兒媳。」

這一排排的衣櫃,皆是浮誇華麗服飾,實在和知書達禮沾不上邊。她把所有的衣櫃瀏覽了一遍,然後走出房間,得意洋洋道:「好在這房子設計了三個衣帽間。」

另一間房,擱置的則是低調樸素的服飾。

只是,沈從雁站在門外,遲遲不邁步。

直到有個女人匆匆趕來,舉起手中的場記板,喊道:「鍾家俏媳婦,第二十二場,A!」

沈從雁神態驟轉,輕移蓮步,儼然一個賢淑良家。她回頭朝女人說道,「小鬟,你今天遲了。」

小鬟非常配合,「請小姐責罰。」

「下不為例。」沈從雁微笑。

鍾定公然和小情人出雙入對的事,鍾、沈兩家已有耳聞。

就鍾家而言,只要鍾定和沈從雁的利益聯姻不出簍子,那麼他在外面花天酒地,鍾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那場宴會,有些出格。特別是鍾母聽聞沈從雁早就盼著要與鍾定攜伴參加之後。

鍾母接待沈從雁的態度,非常客套。雙方都有一種端著的感覺。

「我兒子自小頑劣,有些事,被加油添醋後,和真相就越來越遠了。」鍾母用蓋子微微撥了下杯中的茶,「等會兒他回來了,我和他談談。」

沈從雁斂眉低笑,語氣柔和,「男人嘛,外面的逢場作戲,在所難免。」

鍾母笑得更加慈祥,「雁兒如此善解人意,我那兒子真有福了。」

沈從雁略帶羞澀地垂眸,兩腮紅彤彤。

鍾母暗裡打量沈從雁。

先前鍾家都見過沈從雁,但不仔細。鍾家很在意下一代的基因。鍾定的長相,遺傳自父和母的優點,這就賦予了他自戀的資本。

沈從雁的容貌身材沒得挑,又有沈姓的背景,自然鍾家樂意和之聯姻。

這些聯姻,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交易。當事男女連面都沒見過,終身大事就已經定下了。

不過,現在沈從雁的表現,倒像是對鍾定有點意思。

鍾母輕啜杯中的熱茶。

她和鍾定不親。

這個鐘家,對於鍾父和鍾母來說,大概就是短租酒店。他倆逢年過節回來住個幾天,其餘時間,橋歸橋路歸路。鍾父在外金屋藏嬌,鍾母的入幕之賓另有其人。

有時候,鍾母望著鍾定疏離的樣子,會遙想到自己的另一個兒子。那個兒子太過優秀,以至於,她的天平完全傾斜了。她甚至覺得,鍾定除了那副皮相以及家世之外,就找不到別的閃光點了。

容貌,是父母給的。背景,亦是。

換言之,鍾定離了鍾家,什麼都不是。

鍾母認為,沈從雁是迷上了鍾定的外表。等到他的本性暴露後,沈從雁就該吃苦頭了。

沈從雁拜訪完鍾母,又往鍾老太爺那裡去。

鍾老太爺見到沈從雁的端莊面容,淡淡地嗯了一聲。

沈從雁遵循禮節,和鍾爺爺、鍾奶奶都一一問候。長輩的態度,不算熟絡。聊沒幾句,就失去了話題。

最後,鍾奶奶開口挽留沈從雁就餐,正好可以和鍾定培養培養感情。

沈從雁羞澀答應,然後便退了出去。

出來時,她回首望了眼奢華的建築物,低道,「如果一輩子要待在這麼悶的地方,那還真可憐呢。」

她在鍾家逛了逛,在走廊遠遠看到鍾定的身影,她嫣然一笑,凝望著他。

鍾定的眼角瞥了瞥她,然後就移開目光,繼續往前走。

沈從雁緩緩迎上前,搖曳生姿,「未婚夫先生,我們真是有緣。」

鍾定當沒看見。

「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一個小時有六十分鐘,為什麼我們會在這一刻相遇?」她抑揚頓挫,讚歎道,「這都是愛神丘比特的箭,把我倆的心,串在了一起。」

「你哪位?」他一如既往冷淡。

「未婚夫先生居然忘了我。」她倒抽一口氣,然後凄凄道,「我也知道,像我這樣的百變美女,每一個形象都在你的心中撥動了難以忘懷的漣漪,所以你只記得上一個我。」

鍾定理都不理,就要和她擦肩而過。

她往側邁出一步,擋住他的去路。

他終於算是正眼望了她。

「未婚夫先生。」沈從雁眨了眨眼,暗送秋波,讓自己保持最佳笑容,「我倆下個月就要訂婚了,你說過年這段時間,是不是要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鍾定勾唇諷笑,「未婚妻小姐想要怎麼培養?」

「哎呀。」她捂住臉頰,害羞不已,「我這麼純潔的小清新,別的什麼事,我可沒有想。最美好的時刻,應該留待大婚之日。」

「那是自然。」他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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