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卷 第十一章

李雙英半信半疑。

不是她不相信晏風華的老謀深算,而是刁爭柯說出「警察」二字的時候, 她已經慌了。

她走出茶室, 臉上扭曲得可怕。

刁爭柯那人, 李雙英知道, 是晏玉的高中同學。有野心,沒道德, 最容易被利用, 於是被晏風華招去當助理了。

李雙英對刁爭柯的工作能力, 抱有懷疑。

去北秀那麼久, 連荊覓玉的底細都沒翻出來, 要麼玩忽職守,要麼無能流散。而且晏玉就在北秀。難保不會已經發現了刁爭柯。

晏玉雖然嬉皮笑臉,玩世不恭, 但智商高、情商高,不容小覷。

刁爭柯不可靠,晏風華太保守。

李雙英拿出手機, 翻著通訊錄。她要找其他人去查荊覓玉,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為了荊山之玉這件事, 葛婧之專門安排了一支團隊。

葛山桃時期, 碧鴉犀有不少業務是外包出去的。

到了葛婧之這, 她堅信靠人不如靠己。萬港和碧鴉犀合作,其實只是出人出力, 創意權還在碧鴉犀。

葛婧之手下的團隊, 個個都是精英。對藏寶圖這事, 大家都好奇。越好奇,幹活越給力。比對了復祝市的大山小河,再利用規劃地形圖模擬舊時道路。六月下旬,團隊破解了刺繡圖。

葛婧之第一時間通知了晏玉。「你問問荊覓玉,要不要通知我們爸?這是她家的東西,我們外人插手,多問問才好。」

荊覓玉表示沒有意見,「既然晏先生和何家有交情,多少也知道這事。第三張圖又是晏先生貢獻的,告訴他理所應當。」

葛婧之笑了,「好。」

如果荊覓玉是一個傻白甜,葛婧之或許會為她擔心。但和荊覓玉合作項目時,葛婧之早知道,荊覓玉心機也不淺。

葛婧之等著看,這齣戲會如何落幕。

約談時間,定在六月最後一個星期六。

晏風華星期五晚上抵達北秀。

不過,葛婧之這晚不在津洺島。直到星期六的上午,她才回來。

四人一起到了書房。

葛婧之扎著馬尾,簡單的白衫,黑色闊腿褲。她放下投影屏,調好電腦角度,回到方桌的座位,「這是刺繡的原圖。我們把它錄入了電腦,分毫不差。」連原圖的粗細都如一反映了出來。

「這是我們今年,復祝市的局部地圖。」葛婧之把兩張圖重疊在了一起,「復祝十幾年前,炸過兩座小山建別墅,河流一段被開發填平了,而且,道路和房屋全都不同了。」

投影屏上,成排的房子填滿了原藏寶圖空白的區域。道路橫平豎直,舊時的蜿蜒小路像是披著一層彩紗穿古至今。

晏風華說:「開發強度很大啊。」

葛婧之笑,「是的。就連地圖上的藏寶地點,也在住宅樓之下了。」

「這棟住宅樓,三十年前是一條小路。」晏風華轉頭問荊覓玉,「這寶藏,怎麼埋在路底了呢?」

「我不知道。」荊覓玉搖搖頭。

晏風華追問:「那這圖,你們三家人是如何得到的呢?」

荊覓玉雙眸微沉,「1953年,復祝鄉鎮爆發了傷人事件,一位商人被砍傷,逃跑途中,遇上了我爺爺,和孔爺爺、何爺爺。他們當年十七八歲吧,救下了這位商人。商人離開時,為了報答恩情,給了這張藏寶圖。當時,這圖給了孔家,後來孔家提出三人均分,就剪了三份。」

晏風華看著荊覓玉。「你們如何得知,富商的話,是真的呢?」

「1949年前,這富商有為地下黨提供彈藥援助。解放之後,他的事迹都傳到復祝了。他確實是當地有名的富人家。我想,不至於編假話。聽富商說,國共內戰時,他險些暴露,於是將自己一部分家產挖存起來,好留給後人。」

晏風華點點頭,「還有這樣的故事……」他想了想,「婧之,你現在查到的地址,有沒有可能,在1949年之前不是道路?」

「這個我們沒有數據。」葛婧之在滑鼠上點了兩下,「我們查過規劃圖,80年代,這是一片舊屋。」滑鼠在寶藏地址畫圈,「我們查了舊屋,發現其中一家在1995年發生過大火,正是荊小姐所說的孔家。」

「嗯」荊覓玉驚訝地問:「寶藏地點在孔家舊址?」

葛婧之說:「不完全是他家,不過隔得非常近。」

荊覓玉問:「那現在都是住宅樓,就查不到了吧。」

「是的。」葛婧之把住宅樓的資料調出來,「這棟樓是2004年建成的,有一層地下車庫。如果富商真的把寶藏埋在這裡,那麼在建地下層的時候,就已經被挖掉了。」

荊覓玉斂起表情。

晏風華露出了微笑,「說到底,這些舊傳說,在年月之中變數太多了。」

晏玉目光定在投影幕,一直沉默的他一手搭上荊覓玉的肩,「山炸了,河填了,換句話說,新舊兩張圖沒有完全重合的地方。」

「可以這麼說。」葛婧之笑了笑。

「那刺繡圖的山,你們仔細看沒有?」晏玉朝葛婧之指指滑鼠。

葛婧之把滑鼠給他。

他說:「商人的寶藏,尋找的地址,兩個必有一個是錯的。」

葛婧之冷下臉,「我的能力你信不過?」

晏玉笑了笑,「不是信不過,只是你拿這兩張完全對不上的圖來講,不太穩妥。」

葛婧之問:「按荊小姐的話,這是國共時期的圖,七八十年前的了。怎麼可能一致?」

晏玉:「復祝的變化沒那麼大,不會連大馬路都不見了。而且,假如藏寶地點在馬路上,商人幹嘛畫這一張圖?直接寫馬路名,門牌號不更好找?」

葛婧之:「反正我找到的就是在住宅樓,請尊重我們加班的成果。」

「我覺得,晏玉分析得有道理。」晏風華慈眉善目,「從常理推斷,寶物大多在山上。如果只是在民居附近,不用畫這麼複雜的圖紙。而且戰爭時期,民居大多不安全。如果是我,我會選擇遠離人群的地方。」

葛婧之攤手,「那就是你們都否認我的判斷了。」

晏風華安慰說:「因為難,出錯也是正常的。這樣吧,婧之,你把你的成果發給我,我也讓人研究研究。」

葛婧之沒接話。

荊覓玉說:「難度太大,就算了吧。我把圖拿回去給長輩們,就當了卻這一身重擔了。」

晏風華勸說:「再努力努力吧。婧之都做到這階段了,半途而廢就浪費人力物力了。」

荊覓玉:「這樣太麻煩晏先生和葛小姐了。」

晏風華:「荊小姐有所不知,我收藏古董很多年了,為這愛好,花時花錢,但是心情愉悅嘛。你這個寶藏勾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就算你不想找,我都不願意放棄。」

荊覓玉笑:「我早有聽聞,晏先生是收藏界的名家。」

「名家談不上。人嘛,都有興趣愛好。」

「那就麻煩晏先生了。」

「好。」晏風華爽快地答應。

每回見晏風華,荊覓玉都得在心中計量說話的分寸。她把晏風華當成了對手,時刻備戰。

戰完了,回家吃晏玉給她煮的宵夜。

他倆不把藏寶圖當回事,小日子過得非常滋潤。

晏玉買了一個烤箱,連蛋糕都會做了,頗有向家庭煮夫發展的潛質。

荊覓玉理虧,也開始洗手作羹湯。

兩人能在廚房待上大半天。聊天的話題往柴米油鹽醬醋茶上跑了。

六月底,簡譽公事出差到北秀。

晏玉作東,請他吃飯。

不過,是在境園。

簡譽坐在沙發,拿起書柜上的一本書翻看,某個時刻,他的眼角餘光瞥向廚房裡的一男一女。

說實話,簡譽現在看到荊覓玉,仍然想不起來大學時她的樣子。世事難料,兜兜轉轉,她竟然和晏玉走到了一起。

恐怕,蕪陰那群朋友知道後,又得編排晏玉的綠帽史了。

晏玉的綠帽史,是於今眉和他分手,倒追簡譽開始的。於今眉當年承受了不少輿論壓力,都在指責她挑撥兩個男人的友情。

但簡譽知道,晏玉是真沒放在心上。

晏玉對世間的態度,不是看開那麼簡單,而是看破紅塵了。

晏玉小時候非常封閉,不愛和他們玩。而且,他和父母的關係都很差。

繼母嘛,大家都理解,是會疏離。晏風華和李雙英也不太關心晏玉。

晏玉一個人獨來獨往。小學二年級之後,他突然平易近人了,到處交朋友。

到了初中,他和李雙英變得親如母子。

李雙英和晏晁,反而淡了。

晏玉善於玩弄人心,他在李雙英面前的所有表現,就是為了讓她疏遠親兒子。

晏晁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長相不如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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