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卷 第九章

之後幾天, 晏玉拒絕一切聯絡, 窩在家裡不再出門。

荊覓玉不在意。成年男女,誰沒個腦抽的時候呢。

星期五那天, 沈迦玉在對面大樓開講座, 看到萬港的LOGO, 想起她來了。講座完畢,他拎著學生送的三盒蛋撻,堂而皇之地上去萬港。

沈迦玉清秀斯文, 戴一副細邊金框眼鏡,眼鏡下的雙眸時常蒙著一層憂鬱。他喜歡穿寬鬆的白襯衫,走起路來自帶清風。

前台雙目發光, 笑盈盈地招呼他, 並且告訴他,荊覓玉請病假了。

沈迦玉設想的驚喜情景泡湯了,只好撥電話給荊覓玉。

荊覓玉中午吃了生蝦,吃完沒多久, 肚子就開始絞痛,差點癱在半路。同事扶她回來公司,她立即躲進衛生間。拉了兩回, 疼痛才緩過來。

在辦公室坐下,她疲憊乏力, 先前背上出的冷汗, 粘著上衣。被空調一吹, 涼颼颼的。她把手裡的工作整理了一下, 這周基本完成了。於是請假回家休息。

接到沈迦玉的來電時,荊覓玉正準備睡覺。她有氣無力地接起,粗起嗓子,十分哀怨。「我在家睡覺,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她不給他說話的空檔,掛掉了。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悶在毛毯里睡覺。

沈迦玉再打,她沒再接。

他神情凝重起來。

老周找上他,一是為了介紹對象。還有一個原因,老周說過:「她心地好,就是以前遇到一些事,心結解不開,類似於生無可戀吧,學名叫PTSD。你倆要成了,是件好事。你倆要不成,你是心理講師嘛,就多勸勸她,讓她對這個世界多點兒眷戀。」

沈迦玉腦海中浮現出,荊覓玉重病不治,臉色蒼白,嘴唇泛青,在死亡來臨的一刻,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他來回踱步,最終決定去探望一下她。

不過,他不曉得她的地址。

荊覓玉的那些前任們,沈迦玉和鞏玉冠聯絡最多。他問鞏玉冠,「你知道荊覓玉住哪兒嗎?她生病了,聽聲音非常嚴重,有可能想拖死自己。」

「為什麼要拖死自己?」鞏玉冠不解。

「別問,地址。」

「憑你的經驗猜測的嗎?」鞏玉冠笑了笑,沈迦玉的確有覺得全世界都有毛病的毛病,而且,他自己不覺得這是毛病。

沈迦玉冷冷的,「來不及解釋,給我地址。我怕她出事。」

這讓鞏玉冠緊張起來,「地址我也不知道,我先問問。」

一問,只有孫燃去過她家。

孫燃正和晏玉、張升榮討論拳擊的事,接到鞏玉冠的電話之後,他想了想,「天后公寓,但我忘了幾層幾房了。」

掛了電話,他又想了想,然後打斷了張升榮的話,「我前女友有點事,我先處理一下。」

「什麼事?」晏玉靠在大沙發,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圍起他半個身子。暖光的半張臉,像是勾了一層金色描邊。

三天的噩夢過後,他恢複如常,心底不再煩悶。最後那一場夢,不見小男孩。只有復祝市那骯髒的天空。年紀越長,恢複時間越短。人到中年,應該就能夠坦然面對了。

孫燃微信回覆鞏玉冠:「我給她寄過東西,有地址。」然後,把事情經過簡單地和晏玉說了一下。

晏玉立即坐直了身子,「你們談吧,我去救她。」

孫燃想起荊覓玉說過,晏玉這是她的新目標。那就讓她如願吧。「嗯,拜託你了。」

荊覓玉被門鈴聲吵醒了。

她煩悶地在毛毯里鑽來鑽去,哪個角落都逃不過。她掀開毛毯,坐了起來。頭髮在毯子里鑽得亂七八糟的。

門鈴停了之後,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在門邊傳來。

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她趕緊下床走出卧室,越聽越覺得是針對她這戶來的。嘰嘰嘰的。

新聞播報過,有些小偷專門敲門、按鈴,判斷屋內是否有人,從而行竊。

荊覓玉穿上外套,拿起兩個各重四公斤的啞鈴,慢慢,慢慢地向門邊走去。正打算喊一聲話。

一把年紀老成的男聲響起來,「鎖開了。」

她吃驚,現在當賊的,這麼明目張胆地開鎖嗎?

接著,嘎呀一聲。

防盜門被打開了。

木門的鎖就是廢的。

荊覓玉站在離木門幾步距離的地方,大喊了一聲,「誰啊!」她舉起啞鈴。如果對方探頭進來,她就立刻揮出去。砸他個腦袋開花。

木門的門鎖被擰了擰,外面一道清越的聲音說,「開門,我是晏巳。」

她詫異無比,左手放下啞鈴,轉開木門鎖,再一拉門。

門前站著的果然是晏玉,以及一個老師傅,一個身穿公寓物管制服的年輕人。

荊覓玉右手仍舉著啞鈴,劈頭蓋臉地問,「你撬我家的鎖幹嘛?」

老師傅嚇了一跳,「小夥子,這不是你家啊?」

晏玉鎮定自若,輕輕一笑,「租的。」

物管員左邊嘴角歪斜,「這……荊小姐,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晏玉低頭,在她耳旁說,「進去再跟你解釋。」

荊覓玉瞪起了眼。看吧,遇上他准沒好事兒,這下連家裡的鎖都壞了。

閑雜人等離去了。

荊覓玉把門一關,立刻揮著啞鈴砸向晏玉的臉。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的啞鈴停在了他的嘴角。「禍水。」

他接過她的啞鈴,放在玄關櫃。「就當是你對我長相的稱讚了。」

「說吧,怎麼回事?」荊覓玉操起手,涼涼地看他,「不會是追求我不成,就變痴漢了吧。」

「你這態度兇悍得我想痴,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晏玉開玩笑地說。

她覺得往常的他又回來了,「嗯?解釋解釋呀。」

晏玉指了指客廳的沙發,「介意我坐著說嗎?」

「不介意。」荊覓玉踩著拖鞋,在沙發抱起小熊。

晏玉送的那隻大黃雞,正在她床上。每晚抱幾下,暖心得不得了。

聽完事情原委,荊覓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沈迦玉這位心理導師,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把自己的病給治好。動輒覺得,世人皆有病,只分重或輕。

荊覓玉掀起眼皮,沒好氣地說:「你給他們彙報一下吧,我生龍活虎的。」

晏玉在微信回覆了孫燃,接著,抬眼看她,「怎麼請病假了?」她的臉色是不太好。

「肚子痛。拉屎,拉幾坨屎!」她記怨著他撬鎖的事,故意說得噁心,就想噁心死他。

「嗯。」他點點頭,平靜如水,「吃喝拉撒睡,日常屎尿屁。」

荊覓玉嘆了一聲氣。失控時的晏玉更好玩,因為她製得住那個他。眼前這神閑氣定的男人,她總是輸。

他又問,「現在還想拉嗎?」

她扁扁嘴,可憐兮兮地說,「不拉了,我想睡覺。」

「去睡吧。」晏玉伸手在她苦哈哈的臉上捏起,「你沒事就好。」

這聲關懷的話,聽得她心裡暖得跟抱大黃雞一樣了。她拉下他的手,「那你走吧,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他看向廚房。面積不大,整潔乾淨。「你吃壞肚子了,晚上清淡點,別出去吃了,我給你做飯。」

荊覓玉曲在沙發的腿一下子伸直了。「你還會做飯?」

「現在不都有下廚App嘛。昨天試了一下,不難。」

「你是要競選十佳男人嗎?」他娶老婆,都是褻瀆了神靈對他的眷顧。只有簡譽才能匹配得上他。

「我出去買菜。」晏玉出門去,到了門前,回頭說:「上次我的那些話,說的倉促了。」

「噢……」她笑起來,「我沒放在心上。」

「嗯,那就忘了吧。」

她點點頭。

晏玉又說,「今天重來一次。」

「……」

「你休息吧,我一會回來。」他開門出去了。

荊覓玉回床上繼續躺,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抓起手機,看到沈迦玉的幾個未接電話,無聲一笑。

沈迦玉也是有意思。他聽老周說,她以前有過心理創傷。於是,交往時天天給她灌輸正能量。

她雖然寫雞湯,但從來不喝。工作已經夠無奈了,生活中再響幾句沈迦玉的聲音,她真是頭疼。

道理誰不懂,過不過得去而已。

沒人規定,心理有病就得愁眉苦臉的。她該吃就吃,該笑就笑。完成外婆的遺願之後,就能一了百了了。

荊覓玉未曾想,晏玉也有病。

他說,車庫那天前戲太短,對白粗糙,畫面不美。這個場景,這個時間,他不滿意。比起他倆初吻時的藍天白雲、萬物生靈,那天實在是弱爆了。

荊覓玉吃著他做的蒜蓉蒸金針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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