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卷 第六章

荊覓玉沒有懷疑晏玉的動機。她在想, 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斯諾克玩得好, 所以他才能準確預判黑藍車手的衝撞方向。

她坐在礁石上, 把長髮捲了幾圈,擰了擰水。

晏玉瞧見她的動作, 伸手過去,「我幫你。」

她抓住他的手,「你還是歇著吧。瞧瞧你這臉,病秧子似的。」

他收回手。海浪拍打礁石的情景、聲音,讓他厭煩。他閉上眼, 不再說話。

過了二十多分鐘,救護隊趕到了。

晏玉和荊覓玉搭乘小船回岸。

她坐在船頭吹海風。

之前光顧著救人, 現在才發現,她孤身一人游在大海,心底潛藏的情緒, 和當年觀影《地心引力》時一樣。這浩瀚的空間,總能勾起人類無限的恐懼。而她當時救人心切, 強壓住了這份恐懼。

現在鬆懈下來, 開始後怕了。萬一自己沒撐住, 被海浪捲走了呢。曾經死都不怕的她,如今膽小起來了。

晏玉靠在船中, 看著船頭的她。

她仍然穿著救生衣。背影挺直, 半乾濕發被風吹得輕揚起來。瘦瘦弱弱的。

先前看孫燃、鞏玉冠護她的樣子, 晏玉以為, 她是個被寵慣了的小女人。卻不想, 她一個人在海上漂遊了這麼久,還能救他一命。

換作是其他女人,譬如汪珹瑩,遇上這種突發事件,恐怕連自保都難。

荊覓玉,有意思。

她這個人成為了他最想破解的一道謎。

回到岸上時,荊覓玉的頭髮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余星河早在岸邊候著,顯然也是著急。海岸活動由他組織的,摩托快艇由他提議的,晏玉要是真出了事,他撇不了關係。

遠遠看到這艘救護船,余星河就往前走,直到海水淹沒大腿,他才停下。

救護船靠岸停泊。

余星河返身回到淺灘。

晏玉先跳下了船。

余星河揪起眉,「怎麼回事?人為還是意外?」說到最後兩個字,他的神情變得嚴肅。

「意外。」晏玉伸手向荊覓玉,要拉她下船。

她揚唇而笑,握住了他的手。他昏迷時,雙手冷得跟海水一樣,現在回溫了。她不禁捏了幾下。

晏玉隨她在他的掌心做小動作,繼續說:「看對方的駕駛水平,是個新手。而且,他也差點沒命。」

余星河看了荊覓玉一眼。她的艷妝全被海水沖跑了,素白的臉頰印著幾粒小斑。在他們這群閱女無數的男人之中,這臉就是中上水平。

眼睛不大,鼻子小巧,嘴巴有些寬。站在晏玉這樣的絕色美男身邊,她反而是陪襯。

醫護人員上前,「這裡醫療條件不充分,溺水傷者還需去一趟醫院。」

「去吧。」荊覓玉想要鬆開晏玉的手。

他抓著她不放,「你也來吧。游那麼久,凍著了吧。」

她笑了笑,「有太陽照著,暖和許多了。」沉進海水裡的時候,那是真冷。

「那也檢查檢查。」晏玉牽著她,朝余星河說:「我們先走了。」

余星河點頭。「自己注意身體。檢查結果好不好,都和我說一聲。」

晏玉應聲:「嗯。」

荊覓玉和晏玉換回衣服,隨著醫護人員離開,開車回市裡。

參觀城堡的事沒成。

車子途徑建築群,荊覓玉從車窗向外望了一眼。

雖然可惜,但是來日方長吧。

晏玉已無大礙,但醫生建議留院兩天。

晏玉問:「還有什麼風險?」

醫生說:「醫學上存在著72小時二次淹溺的病理。」

晏玉笑:「這種病理幾率大嗎?」

醫生答:「少數情況。」

「不用了,我沒事。」

晏玉走出走廊,看到荊覓玉靠在門邊講電話。

她和電話對方,應該只是普通關係。她和誰熟不熟,待人接物區分很明顯。那些客套有禮的都不是朋友。

晏玉有聽孫燃說過,荊覓玉沒什麼女性朋友。關係好的,都是男的,而且就僅是友誼。

和前任們保持友好來往,晏玉也如此。

不過,他的那些前任都是以他為跳板,走往高處。譬如叫Adah的那位,經由他的介紹,一腳邁進時尚圈,成為名氣造型師。這是利益之下的男女關係。

這世上,真不是所有女人都需要愛情。

荊覓玉掛上同事的電話,走過來,「檢查沒事吧?」

「沒事。」晏玉表情淡淡的。

「不會游泳就別開水上快艇呀。」她瞅著他,老母雞一樣地念叨,「我要是你家長,我就訓你一頓,小孩子玩什麼水呢。和大海玩遊戲,分分鐘玩死你。這次是我仗義,你才撿回一條命的。」

他重申:「我會游泳,只是游得不太好。」

「嘴硬。」她笑了起來,護崽似的說:「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荊覓玉開車回境園。

晏玉嘴上說沒事,其實身體、心理依舊不適,他安靜地坐著。

於今眉的電話過來,響了好幾聲,他才接起,「於小姐,有事?」

他保持著往常的調子,但荊覓玉莫名覺得,他此時心情不太好。

她聽見他又說:「我不在蕪陰,回北秀了。」

唔。心情不止不太好,是有些糟糕吧。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笑了,「你要是對古玉那麼有興趣,多去籠絡我小媽,興許將來我倆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簡午怒氣沖衝來搶親。你就滿意了。」

荊覓玉這時才發現,簡譽和晏玉兩人名字都是欲,以時辰為別名。

是她腦瓜子不靈活。她早知道,簡譽別名簡午,卻從來沒將簡午和晏巳聯想一起。

「沒什麼事就掛了。」晏玉不再搭理於今眉。

紅燈停車的時間,荊覓玉望了望他。

溺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陰影,她非常諒解。

她嘗試閑聊起來,開聲問:「你和於小姐的婚禮定了嗎?」

「看我小媽安排。」說起這個,他的神情自然了許多,和往常一樣事不關己。

她笑問:「我要提前說聲恭喜嗎?」

晏玉嗤出一聲,「等發請柬的時候,再道賀不遲。不到結婚的日子,誰知道新娘子是哪家人。」

她恍然大悟,「聽起來,你的戀愛不自由呀。」

「扯,我們晏家男人就愛好自由。我爸當年腦袋被門板夾了,拋棄我媽,不也沒人吱聲么。」晏玉話中的諷意毫不掩飾,甚至帶著鄙夷,「我小媽當年是個村婦,現在身份有了,狗眼看人低,愛搞門當戶對那一套。」

這是形容長輩的詞句嗎?「唔……」她竟不知如何接話了。

他明白她這欲言又止的樣子代表什麼,輕笑一下,「在他們面前我不這麼說。」

荊覓玉只當他在溺水過程受到了驚嚇,所以有些失常。

能把負面能量發泄出來,也是好事。

她延續這個話題,「你將來會聽從你小媽安排嗎?」

「誰知道呢。不到發生的最後一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他向她承諾絕不害她,但危急關頭一樣舍她而去。不過換來的是,她拼著最後一口氣都沒有放棄他。

因此,他是野獸,她是海豚。

荊覓玉再想說話,晏玉指指前方,「停在境園門口,我開回車庫就行了。」

「噢……」他才和死神擦肩而過,難免會脆弱。讓他好好休息吧。

從前的鞏玉冠,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自從紅了之後,他發現了陽光普照的溫暖。經紀人越不讓他出門,他越坐不住。

他時常找荊覓玉的前男友們嘮嗑,從第七任到第十任。其實,他更像集郵癖。

星期一上午,他邀請孫燃、晏玉,去一家新開的日料店。工作日,三人同行,打六折。

包廂里,三個男人各佔東、南、西座位,北位靠著玻璃窗。

鞏玉冠為了躲避狗仔隊,來得較晚。他一到就掩上門,解下口罩,「孫哥,海報官宣出去,你沒麻煩吧?」

「看拳擊的女人,不玩追星那套。」孫燃端起一杯深蒸煎茶,「再說了,你那海報修得我自己都認不出。我能有什麼麻煩?」或者應該說,他從來沒拍過那麼丑的照片。

鞏玉冠擺擺手,「我也認不出。公司美工的品味就那樣,以下巴尖錐戳人為榮。如果你的下巴不戳,他也要修成能戳死人的。」

「那你減什麼肥,吃成圓下巴,他照樣能修。」孫燃看著鞏玉冠那件寬大的外套。

孫燃印象中,鞏玉冠爆紅之後,出門就沒穿過合身的衣服,整日鬆鬆垮垮的。

「我這不出來吃了嘛。」鞏玉冠連外套也脫了,露出裡面的黑T恤。左胸的圖案,是一個漫畫男人歪著嘴角,對話框里都是日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