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卷 第四章

這種時候, 荊覓玉倒感激起那輛烏龜車了。

幸好她因為避讓而早早減速。當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才能及時剎車, 靠邊停到了應急車道。

她額頭靠在方向盤,無聲地哽咽。淚水掉落在她的褲子上。

心底的傷疤縫過許多針,卻總在措手不及時, 崩裂濺血。她手忙腳亂的, 只想躲起來。不過, 最近兩回都躲不掉, 因為身邊都有人。

晏玉左手撫了撫她的背,右手按下雙閃燈。

車內靜滯了好一陣子。

荊覓玉命令自己停止哭泣, 最後一口氣哽在喉嚨里,差點喘不上去。

晏玉從置物盒中拿出一瓶礦泉水, 傾身哄道:「要喝水嗎?」

她從痛苦的回憶中醒過來, 終於能聽見外界聲音。她抬起頭, 眼裡可憐兮兮的, 卻又故作堅強一笑,「出糗了。」

晏玉把礦泉水擰開, 遞紙巾過去,開玩笑地說:「你這是路怒併發症么。」

「或許吧。」她眼角仍掛著淚珠,喝了兩口水。

每回這樣哭一場,雖然身體沒怎麼動,但就是累, 累到乏力。

晏玉看出她的疲憊, 「下車透透氣吧。」他打開車門下去, 從後備箱拿出三角警示架,放在離車150米左右的位置。

荊覓玉要解安全帶,那個扣按了幾下才按開。她手指梳了梳頭髮,穿上鞋子走下來。她來到他的身邊,雙手呈三角狀,抵在額頭,「對不起。」

「道什麼歉?」晏玉一手插兜,站在高速欄杆前,一雙盛有芬芳酒釀的眸子凝視著她。

「我失態了。」

「那更不需要道歉。」

她和他並肩而站。

這高速是駁接段,離民居較近,為了隔絕噪音和灰塵,路旁種了一排直直的大樹。

除了看大樹,就是聽車聲。

兩人站了幾分鐘,都沒再講話。這不是冷場,只是她不想說,他體諒她也就不說。

荊覓玉情緒緩和之後,吸了吸鼻子。

這時,余星河來電問:「你們在哪?我們都到了。」

晏玉慢條斯理地回答:「還在高速路。」

余星河看看時間,又問:「什麼時候能到?」

「再看吧。」晏玉不多說,就這麼掛了電話。

荊覓玉聽出了端倪,「他們在催嗎?」

晏玉無所謂地說:「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其實我想去。」她想親自走走那場電影里,男主和女主告白的地方。

「那就去吧。」

荊覓玉側轉看他。他比她高近一個頭,她腳踩五公分的高跟鞋,仍需仰視。

這人怎麼就完美得找不到缺點似的。

她想起從前外婆說,外公在追求期偽裝得十全十美。外婆就這麼失了心。

那麼晏玉呢?

汪珹瑩拒絕了他,但又因為家庭債務求助他。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不是應該羞辱對方一頓,挽回自尊嗎?可是他仍把錢借了出去,還是免息。這一百萬放在銀行存兩年,利息都好幾萬呢。

晏玉回眸看她。她的內雙眼竟然因為哭泣,把雙眼皮翻出來了。「在想什麼?」

「在想……真實的你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曾說,愛上他是一件苦差事。假若他如外在表現一樣完美,那他的女人,應該是城堡里最幸福的公主才對。

「在不同的人面前,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一面。你又何需查證我其他樣子。」

「也是。反正你不害我就成。」她眼尾一垂,「你如果設計我,我恐怕要到死的那一刻才能明白過來。」

晏玉扯起了笑,「你這腦袋,整天就用來想我害不害你。」

她視線向後,正好看到一輛和她的車同顏色、同車型的車子駛過。讓她想起了一個半月前,兩人初遇的情景。「我們認識沒多久呀。你對我這麼好,肯定另有企圖。」

「上床不算企圖嗎?」晏玉用額頭撞了下她的額頭,「我的企圖都擺這麼明顯了,你兩隻眼竟然視而不見。」

「……」荊覓玉捂住額頭。

「好了。」他伸手輕彈她的臉頰,「你都開始胡思亂想了,活力很充沛了。走吧。」

她轉身,走了兩步停下,回頭對他一笑,「謝謝你。」幸好他沒有追問她的往事。

「在我還沒把你抱上床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瞪起眼,「難道上完床,你就要甩掉我了嗎?」

「這不是廢話么?」晏玉說得理所當然,「這就跟養豬一樣,好吃好睡好飼料,都是為了宰豬那天的到來。」

荊覓玉被這比喻氣得連捶他的肩,「這豬你就養一輩子吧。」

沙同海岸往南,是遼闊無邊的大海。但那是鄰市了。北秀只佔了入江口的海岸線。

幾乎沒有人會說,到北秀去看海。

從這再走幾公里,就是鄰市的海濱公園。大家都不差這幾公里的路程,寧願去那裡。相鄰兩市的海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幾年,北秀把沙同海岸打造成了高端遊玩會,普通遊客更加不過來了。

余星河他們尤其喜歡這邊。清靜,人少,整片海岸都是他們一群人的。

海岸相鄰的建築群,是歐式復古的城堡風格。

荊覓玉開車經過,從後視鏡回望過去。她清楚地記得,在那長達百米的斜坡上,電影里的男主向女主深情告白了21秒。

這還是多年前她看過的愛情電影,之後她對情情愛愛都沒興緻了。

晏玉和荊覓玉晚到了半個多小時。

海岸上,余星河一行人搭起了沙灘籃球的網。

晏玉在入口處的商店買了兩雙人字拖。

荊覓玉脫下高跟鞋,夾著人字拖,走上沙灘。細沙如粉,從腳趾縫滑過。舒服極了。

這兒的天空比北秀市區蔚藍許多。初春的季節,陽光明媚卻不燙人。

不過,海水溫度仍然偏低。她在淺灘踩過,浪潮衝上來的時候,一雙腳都涼涼的。

遠處有兩個男人下海游泳。

她以手背遮陽,問向晏玉。「你要游泳嗎?」

荊覓玉想起一件事。

鞏玉冠說,警察在找一個年約二十八九,名字有玉,右腿紋字的男人。

除了右腿紋字,另外兩項和她尋找何撲玉的條件相符。

她前幾天見老周時,問過這事。

老周搖頭說,「這事我真不清楚。當年結盟發誓,沒說要把孩子折騰得紋上玉字吧。荊家一個都沒紋。」

荊覓玉就想,她和老周了解到的真相,不過是荊家知道的部分。

不同的人各自有不同的真相。

孔、何兩家的細節,只有他們當事人才清楚。不排除另外兩家儀式感太強,給孩子烙上印了。

不過……用何撲玉這個名字競拍文物的那個人,應該是荊山之玉的知情人。就是不知道對方什麼來頭,什麼目的。

老周納悶不解的還有一個,「警察找這人幹嘛呢?三家人犯下的案子,過時效了。兇手一個個都死了。早幾十年不查,現在查什麼。」他右眉的紋路越來越深,分析說:「一,這警察恰好尋找有這三樣特點的人,和我們沒關係。二,警察也是為荊山之玉而來。」

荊覓玉覺得,後者的幾率更大。

過了片刻,老周眉頭一展,「算了。我們行得正,站得住,不怕警察查。你好好過日子,舒心點,其他事暫時別管了。終身幸福更重要。我在整個北秀市網羅青年才俊,就是盼著成就你的好姻緣。荊山之玉這兩年折騰得我啊,每天就線索、推理。累得慌,是該歇歇了。」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晏玉下海游泳,一換泳褲,露出個大大的玉字,那她該怎麼辦?是視而不見逃避呢,還是順藤摸瓜查下去?

荊覓玉等待著晏玉的回答。

他淡淡的,「我不游泳。」

她鬆了一口氣。最好別在她面前露右腿,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她眺望前方的建築群,「什麼時候能去城堡參觀啊?」

「五點多,老闆回來。晚上在那吃飯。」

「噢。」真是豐富的生活。要是鞏玉冠,這一天就在遊戲里玩過去了,哪這麼東奔西跑的。

余星河和一群人在沙灘上打了兩場籃球之後,走過來招呼說,「去不去玩摩托快艇?」

晏玉望了荊覓玉一眼,「你玩不玩?」

她搖頭,「我沒玩過。」

「想不想玩?」

「我不會開。」打麻將還得學呢,這快艇是想開就能開的么。

「很簡單的。」余星河指指晏玉,「他熟,開起來咻咻咻的。」

晏玉躺在沙灘椅,動都沒動,懶懶的眸子瞟著荊覓玉,「就問你想不想?」

「想啊。」她雙手以掌扇風,像是伺候大少爺一樣,「這不巴巴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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