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覓玉後悔自己就這樣開門了。
不過, 她一轉眼, 見到旁邊站著一位身穿酒店制服的中年男子,他手裡攥著一串房卡。
看來, 這門要是她不開, 對方也會破門而入。
她心裡有了計量。
面前的兩個男人,年紀不大,三十上下。
左邊的黑外套, 剃著利落的寸頭, 雙目炯炯有神。
右邊的,藍夾克,牛仔褲, 頭髮稍長。
他們這身便服和之前的那句話, 都無法表明身份。
荊覓玉輕輕笑開來,禮貌卻又帶著懷疑, 「二位是?」
黑外套掏出證件,「警察。」展示了一秒,他就要收起來。
「哎。」她伸手去擋,「警察同志, 我連一個字都沒看清呀。」
黑外套再次打開。
她裝作近視的樣子,湊得很前, 「哦, 原來警察證長這樣呀。」
「是的。」藍夾克綳著厚厚的唇角, 看著比黑外套嚴肅許多, 「女士, 我們是接到報案出警,請配合。」
她點點頭,還是笑,「報假案的話,要拘留的吧。」
黑外套和藍夾克互望一眼。藍夾克點點頭,重複說:「女士,請配合。」
於是,荊覓玉讓開了路。
先進去的是黑外套。
他鼻子聳動兩下,聞著房間的味道。
空氣中有一陣蘋果的香氣,來自於桌上的幾個水果袋。
他銳眼如鷹。
有兩個男人坐在同一張床上,手裡各握一副撲克牌。他們衣著整齊,紐扣、拉鏈遮得嚴嚴實實,臉上沉澱著古井無波般的禁慾。稍稍違和的是,他們頭髮半濕,一人一隻耳朵,塞著同一對耳機。一邊打牌,一邊共享音樂。
比女人都漂亮的那個男人率先做出了反應,他猛地摘下耳機,語帶不悅,「你誰啊?」
接著,那個娃娃臉也摘了耳機。
黑外套又掏出了證件,「警察,查房。」
鞏玉冠先是一愣,繼而笑了,「原來是警察同志,你請便。配合警方是公民的義務,你請便。」
藍夾克在荊覓玉臉上打量。她眼睛有些紅,其他五官如常。
他朝衛生間看去,裡面的水蒸汽還沒完全消散。「麻煩出示身份證。」
荊覓玉跟著進來,「我只是過來串門的,身份證在我樓下的房間。」
藍夾克轉頭,「那我陪你下去拿。」
荊覓玉點頭應好,和藍夾克走出房間。
走廊的轉角處,她又見到了那位格子裙女孩。女孩身邊多了一個斜挎大行李包的男人。鷹鼻,厚唇,高低眉。
荊覓玉不禁望多了兩眼。
格子裙把頭扭開了,不敢看她。
荊覓玉心中疑慮更深——她出來時,格子裙在樓下,現在格子裙又到了樓上。
走進電梯,荊覓玉看著鏡面中藍夾克的倒影,忽然想明白了,這是沖著鞏玉冠來的。
聚眾淫亂罪,指的是糾集三人及以上集體,自願淫亂的行為,但侵犯的客體是公共秩序。
關起門來,礙不著誰,誰那麼閑去舉報。除非是別有用心。
那些斷章取義的媒體,為了博眼球,會如何做文章呢。造謠一張嘴。恐怕到時候,鞏玉冠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黑外套在房間里走了兩圈。
床褥整齊,不見有避孕套,以及曖昧液體。換言之,沒有證據。
他和再度上來的藍夾克竊竊私語了幾句,道歉離開。
門一關,荊覓玉趕緊上了鎖。她把蓋得嚴實的窗帘掀起一點點。
對面的樓棟較矮,想來偷窺的幾率不大。
她再把窗帘蓋實,才說:「走廊可能有娛記。」
鞏玉冠一點都不意外,靠在床邊,雙腿交疊,「我猜到了。」牽扯到舉報二字,加上這充滿曖昧氣息的罪名,他就直覺是黑子了。
「怎麼辦?」荊覓玉這下愁了。
鞏玉冠微微一笑,「應該沒有人會相信,我們三個人在純潔地打撲克牌。」八卦人士通常只相信自己的臆想。哪怕警察出來澄清,她們也覺得那是說謊。
「趁著輿論沒起來,先壓下去。」撲克牌在孫燃手中有秩序地飛舞。
荊覓玉贊成,「你讓經紀公司提早公關。」
鞏玉冠卻搖頭,「我那公司不行。」
她驚訝,「啊?」
「以前不少大公司想簽我,但條款太多,我不喜歡,全都拒絕了。」鞏玉冠解釋說:「現在簽的這家資源一般。真鬧大了,他們公關不下來的。」
她更驚訝,「這事你也任性?」
「我更在乎自由。」鞏玉冠眉宇有些陰鬱,「你在外面見到誰了?」
「一個女孩和一個男人。」
「聽經經人說,送蛋糕的人是混在一群女孩當中。」他垂下眼,靜靜想著什麼。
孫燃把撲克牌裝進紙盒,然後抓了一把瓜子。和鞏玉冠一樣,他靠到了床邊。
鞏玉冠提醒說:「這是我睡的床,別弄得到處都是瓜子碎。」
孫燃磕了兩個瓜子,突然問:「晏巳還在蕪陰吧?」
荊覓玉知道這是問她,點了點頭。晏玉和她分別也沒幾個小時。
「實在不行,找他幫忙吧。」孫燃對晏玉的交際能力很認同。「他朋友多,公關什麼的都是小事。」
「嗯。」這時,荊覓玉腦海中浮現出什麼,她咬了咬下唇,嘗試捕捉思維的尾巴。
孫燃拿起手機,翻著晏巳的號碼。
荊覓玉一拍額頭,突然傾身爬向鞏玉冠。她從他的頭看到脖子,到胸膛、細腰、再到長腿。
更甚者,她伸手按住他的頭,近距離觀察他的眉眼。
鞏玉冠這眼睛真的漂亮,同樣的燈光,他眼裡能映出一片繁星,她的瞳孔里,卻只剩荒野微光。
她這專註的目光看得他心裡發毛,「把持住啊,可別聚眾淫亂。」
「我有辦法了。」她燦爛一笑。
晏玉這趟回家,李雙英不知道是抽起哪門子的風,食補花樣百出,似要將他畢生的陽氣都集中偉壯起來。
他表面應承,轉身倒掉。
今晚在某個念想間,生出几絲衝動來。
沒有強烈到無法忍耐的地步。但他算算日子,是該釋放了。於是在淋浴間,自己疏泄了一輪。
朋友之中,有好幾個都說:自擼可恥。
然而晏玉從不計較這些。
強調結果時,他不在乎過程。如果他享受過程,那麼,結果又不重要了。
洗完了澡,他浴巾也沒披,赤身裸體地走出來。寬肩窄腰,兩個腰窩隨著他的步子一會深一會淺。肌肉力量深藏在燈光落影的明暗之中。
他點上一根事後煙,呼著霧圈時,才拿起毛巾擦身子。
電話就是在這時響起的。
來自孫燃。
晏玉接起來,「喂?」
孫燃說:「晏巳,想找你幫個忙。」
「說吧。」晏玉把毛巾搭在肩上,夾下了煙。
「我有一個朋友,遇上了點麻煩。」
晏玉第一反應就問,「荊覓玉?」
「不是。我另一個朋友,現在做網紅主播,有些名氣。這趟過來蕪陰——」孫燃被荊覓玉輕輕踢了踢。
她悄聲說,「時間緊迫,客氣話少幾句。」
晏玉隱約聽到她的聲音,笑了一下,「什麼事?」
孫燃正要說話,又被荊覓玉踢了一腳。他不耐煩地扔了手機出去,「你跟他講。」
荊覓玉趕緊撿起手機,貼到耳邊,「晏巳,是我。」
「知道是你。」晏玉擱下了煙,拿起毛巾往自己下身輕輕撩了撩,「什麼事?要我怎麼幫?」
荊覓玉把自己的計畫說了一遍。
晏玉回想著那間酒店的布局,「你朋友的房號多少?」
她報了給他。
「好。」晏玉穿上衣服,找到一條攀岩安全繩,之後去了側門。
他車子剛離開晏居,就見晏風華的商務車迎面而來。
商務車司機立即減緩車速,降下了左後車窗。
晏風華的臉從車窗中露了出來,「這麼晚了,去哪兒?」
晏玉浪蕩一笑,「找女人。」他沒說謊,不過話里的意思和他父親理解的不一樣而已。
晏風華搖了搖頭,讓司機關上車窗。
父子兩車相馳而過。
荊覓玉等了二十分鐘,再次接到了晏玉的電話。
他說:「把你那房間的燈給熄了。」
「嗯?」
他不解釋,「熄燈。」
「好。」她捂住話筒,回頭說:「孫燃,把燈熄了。」
孫燃連按幾個開關。
一室漆黑。
荊覓玉聽見晏玉說,「把窗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