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威霆走到顧海身邊,看了看白洛因手裡的粥碗,嘴角難得掛上幾分笑容,大概是很滿意剛才看到的「兄弟情深」的場面。
白洛因把粥碗放在一旁,艱難地站起身,勉強走了幾步,站到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好給這對不尋常的父子一個大的相處空間。
「我看看,哪條腿骨折了?」顧威霆作勢要掀被子。
顧海趕緊壓死被角,一副堅決抗拒的表情。
「我很好,哪都沒問題。」
顧威霆的手頓了頓,看向顧海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寬慰。
「你這種不畏傷痛的精神我很欣賞,但是有病是要瞧的,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老孫,剛才你電話聯繫的那位軍醫什麼時候到?」
孫警衛看了看錶,「快了,不堵車的話應該不超過十分鐘。」
顧威霆濃眉微蹙,「這個點兒、這個路段,哪天不堵車?」
「那……要不派直升機過來接應一下吧。」
顧海的臉噌的一下變了色,心裡暗暗道,我草,我真受傷那天也沒見你這麼著急啊!現在我不過是菊花腫了,你們竟然要出動直升機,這是存心跟我過不去么?
「不用!」顧海語氣很堅決,「我壓根沒病。」
「沒病你為什麼躺著?」顧威霆質問。
顧海沉著臉,「我身體不舒服,想休息一下不成么?」
顧威霆給了孫警衛一個眼神,示意他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用搭理顧海。
孫警衛拿著手機朝外面走去。
白洛因豁出去了,急走了幾大步,終於追上了孫警衛。
「叔叔!」
孫警衛一扭頭,看到了白洛因,臉上立刻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聽顧威霆提起過白洛因,也知道白洛因和顧威霆的關係,自然會對他多幾分尊重。
「顧海沒什麼大事兒,您別讓醫生過來了。」白洛因說得挺誠懇。
孫警衛一把握住白洛因的手,上下晃了幾下,直接把白洛因晃懵了。
「辛苦你了。」孫警衛語重心長地說,「我是看著小海長大的,深知他的脾氣,你能同床相伴,無微不至地煦…看他,我代表首長對你表示感激。」
白洛因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我能和你說,其實他是被我折騰成這樣的么?
「不過有病就得看,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病痛的折磨,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現在年輕人太嬌氣,你們這樣的已經算是難得了,所以你們更要保住自己的身體,以後保衛國家的重擔就落在你們這批人身上了。」
白洛因茫茫然,這話題怎麼越扯越遠,越繞越大了?
「好了。」孫警衛鬆開白洛因的手,示意他要接著打電話。
白洛因還沒來得及阻攔,就聽到了顧海的嚎叫聲,只能暫時捨棄這一邊,趕緊回屋去看顧海。
顧威霆正用手屈起顧海的一條腿,試著往胸口壓,想通過他疼痛的程度來判別骨頭受損的程度。
白洛因彷彿聽到了撕裂聲。
過了一會兒,顧海大汗淋漓,顧威霆才鬆開手。
「還說沒骨折,你瞧你都疼成什麼樣了?」
我疼是因為骨折么?顧海目光痛切地看著顧威霆,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感謝你每次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都微笑地給我一刀!
「孫警衛,電話打了么?」
孫警衛從另一個屋子裡走進來,「打完了,估摸著一會兒就到了。」
白洛因蔫頭耷腦地垂立在一旁,顧海,我幫不了你了。
過了十分鐘,直升機真的在樓頂上降落了,隨即下來兩名軍醫,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顧海所居住的樓層,提著大包小包的醫護用品匆匆走進來。
先朝顧威霆和孫警衛敬了一個禮,然後走到床邊,詢問了一下顧海的情況。顧海一口咬定自己沒問題,兩名軍醫按照顧威霆的指示,上前脫掉了顧海的褲子,對著他的兩條腿一陣折騰,疼得顧海死去活來的。後來折騰了半天,發現果真沒啥問題,懷疑顧海的胯骨出現了損傷,又對著腰側進行按壓排查。
不愧是軍醫,下手就是比一般醫生狠,每次用勁兒都能換來一聲嘶吼。
白洛因的身體本來也很難受,不能長時間站立,現在看著顧海活活受罪,他已經對自己的身體沒有絲毫感覺了,站在那都木了,只求醫生能趕緊住手,顧海你要挺住!
最後,顧海實在受不了了,一把推開兩名軍醫,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疼也忍會兒吧,只要能讓這倆人早點兒滾蛋!
顧海若無其事地在屋子裡走了兩圈,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只是臉色有點兒蠟黃。
「這……」
除了白洛因,剩下的人都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看見了么?」顧海恨恨地看著兩名軍醫,「你們覺得我有什麼毛病么?」
兩名軍醫面露尷尬之色,其中一個開口說道:「你要是一開始就走幾步,不就省得我們給你檢查了么?」
我他媽也想走幾步,關鍵是疼啊!我要知道你們這麼折騰我,我剛才就咬著牙做二百個俯卧撐了,起碼不用把腿掰開啊!
顧威霆臉色有些難看,孫警衛也是一臉尷尬。
軍醫杵在那,好久才開口。
「首長,骨頭沒有受損,可能是神經性肌肉疼痛,畢竟他還在長身體,偶爾高強度訓練,可能會造成身體不適,調整一段時間就好了。」
另一名軍醫好心給顧海蓋上被子,叮囑道:「小心不要著涼。」
然後,兩名軍醫悻悻地離開了,顧威霆和孫警衛又坐了片刻,也跟著一起走了。
屋子裡終於安靜下來。
白洛因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看著顧海,問:「你爸怎麼會知道你不舒服?」
「你說呢?」
白洛因還沒反應過來,顧海已經把手機扔給他了,打開一看,有一條李爍發的信息。
「親愛的大海同志,我已將你負傷的消息告訴了顧首長,這是我為你們爺倆兒搭建的一道橋樑,希望通過這道堅實的橋樑,你們爺倆兒的關係能夠走向緩和,也希望你能通過這麼一件小事,感受到濃濃的父愛。」
白洛因,「……」
原以為顧威霆走了之後,倆人能夠鬆一口氣,結果噩夢才剛剛開始。
晚上八點多,兩個人剛吃上晚飯,門鈴又響了。
白洛因繼續弓著腰去開門,結果被外面的排場給震住了。
樓道里擠滿了人,放眼望去都是軍綠色的制服和硬朗剛毅的面孔,為首的三名軍官手持鮮花,齊刷刷地朝白洛因敬了個軍禮。
白洛因神情木訥地看著三位軍官走了進去。
「顧海同志,我們代表北空高炮7師6團3連的所有官兵來探望您的病情,祝您早日康復。」
顧海,「……」
消停了沒有十分鐘,門鈴又響起來了,這次是武警部隊派來的幾個人,送上鮮花和祝福之後又走了。沒一會兒又來人了,不知道又是哪個營哪個連哪個排的,陸陸續續地登門探望。到後來不僅僅是部隊官兵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官員不知從哪探到了口風,也紛紛趕來送禮送祝福。甚至連校領導都要湊個熱鬧,帶著幾個老師破門而入……
白洛因第一次感覺到,首長兒子的菊花都這麼金貴!
顧海算是糗大了,心裡邊對李爍痛恨到了極點,要不是他透漏了口風,哪會惹出這麼大事啊!他要是真有傷還好,就算排斥送禮獻殷勤,起碼還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關鍵還是那麼個見不得人的部位受了損,受損的原因更是難以啟口。每當人家小心詢問,顧海都想鑽到床縫裡面去,丟人都丟得這麼興師動眾、酣暢淋漓!
真相要是傳出去,說他顧海因為被媳婦兒操了一宿,才起不來床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誰來也不許開門了啊!」顧海警告白洛因。
白洛因挪到寫字桌旁,在白紙上寫了幾個大字病人需要休息,謝絕探望。然後貼到了門上,把門從裡面反鎖了。
終於消停了,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兩個人睡得正香,又被電話吵醒了。
白洛因接的。
「您好,我們是物業公司的,有群眾舉報您門口外面堆放雜物過多,導致部分業主和衛生人員無法正常通行。希望您能儘快把門打開,把門口堆放的物品處理乾淨,謝謝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嘟嘟嘟……」
白洛因迷迷糊糊地朝門口走。
打開門,碼了一米多高的禮品盒子、箱子、籃子一股腦地涌了進來,白洛因因為反應遲鈍、行動不便,被一堆箱砸在了下面,有個果籃散了,白洛因的腦門上頂著一個碩大的榴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