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的三天,顧海真的是什麼東西都沒吃,更確切的說他壓根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白洛因輸營養液的時候,顧海也在旁邊跟著輸液,醫生都有點兒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埋怨了兩句:「小夥子你怎麼懶到這份上了?下去吃個東西能多大會兒的工夫啊?」
顧海不發一言,直接伸出胳膊,朝醫生揚揚下巴,讓你扎你就扎,又不是不給錢。
經過三天的治療,白洛因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只是行動還有些不便。體力一旦恢複,食慾就隨之而來了,所以他很明白餓著肚子的感覺。像他這種天天躺在床上的還好一些,每天餓了就睡,時間也就慢慢熬過去了。對於顧海這種健健康康的大活人,每天還伺候著一個病號,餓著肚子簡直就是活受罪。
「你去吃東西吧。」白洛因開口說。
顧海搖搖頭,後背靠在床頭上,眼睛微微眯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了這份上,苦肉計也沒用了,該吃就吃吧,你就算餓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顧海的側臉有些蠟黃,大概是這幾天熬的。
「我沒用苦肉計,就是沒胃口。」
白洛因不再說什麼,閉上眼睛,感覺有一雙手在自己的腰側活動著。
醫生要給他上藥了。
最開始的幾次上藥過程,對於白洛因而言是最煎熬的時段,畢竟醫生是個男人,被一個男人擺弄屁股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尤其他這傷還受得那麼屈辱窩囊。所以每次醫生過來,他就用枕頭把腦袋蒙起來,醫生問他話他都不開口。
好在這位醫生有良好的醫德和態度,不僅沒有嘲諷白洛因,還說了很多情事中的注意事項,告訴他們怎樣才能健康、和諧地做愛,又說了很多以前遇到過的類似情況。雖然現在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但確實打消了白洛因的不少顧慮。
現在他已經不用枕頭蒙著頭了,醫生走的時候他還會說兩句客氣話。
只不過他和顧海之間的交流還是少得可憐。
三天,對話不超過十句。
白洛因若不主動張口,顧海也不會說什麼,偶爾會問他想不想去廁所之類的,白洛因若是不回答,就代表不想,若是想了,就直接挪一下身子,顧海自然而然會去另一側去扶他。
晚上睡覺前,顧海照例打來一盆熱水,要給白洛因擦身子。
白洛因開口說道:「今兒不用擦了,反正也快回家了,臟點兒就臟點兒吧,等回家了再好好洗個澡。」
顧海拿著毛巾的手停在半空,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了被子。
「反正也快走了,能擦幾回算幾回吧,以後想擦也擦不著了。」
白洛因沒說話,閉上眼睛,在熱毛巾的不斷按摩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擦完之後,顧海盯著白洛因的睡臉看了很久,忍不住吻了一口,突然覺得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只能讓他更難受,於是下了床。
半夜,白洛因醒過來,顧海睡著了,熟睡的面龐近在咫尺,白洛因卻睡不著了。
這是自他住到這裡來,第一次看到顧海睡覺。以往無論何時醒來,顧海都是睜著眼的。有時候立在窗前,有時候坐在床上,大部分時間都躺在他旁邊,睜著一雙烏七八黑的眼睛盯著他看。
有天半夜,白洛因問了顧海。
「你為什麼不睡覺?」
當時顧海沒有回答,後來白洛因都睡著了,顧海才告訴他。
「我想延長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今天,他大概真是熬不住了,幾天幾宿了,又沒吃東西,能撐住才怪!
第二天一早,醫生過來看了看,很高興地拍了白洛因的屁股一下。
「小夥子的身體素質就是棒!我以為照你這種傷勢,怎麼也得趴幾天,現在我瞅沒啥問題了。回去多注意休息,記得按時抹葯。」
白洛因第一次站起身,直面醫生,問了一個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我能吃東西么?」
「這……」醫生猶豫了一下,「應該沒事了,盡量少吃,多吃流質食物,蔬菜水果的可以多吃,易上火的東西少碰。」
白洛因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
醫生拍拍白洛因的肩膀,「那我就回去了,以後有事打我電話就成。」
白洛因把醫生送到門口,「您慢走。」
「行,不用送了,回去吧。」
回到屋子裡,顧海就站在牆邊,紋絲未動。從醫生進來一直到離開,他都沒換過一個姿勢,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白洛因正要收拾東西,顧海指著床頭柜上的一個包說:「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白洛因背著包去門口換鞋,能離開這張床,離開這個房間的感覺真好。
顧海也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這是他表姐的一套房子,他借用過來的。現在白洛因要走了,他也就沒必要留在這了。
兩個人一起走到樓下,誰也沒開口說話,前面就是一條馬路,每隔幾秒鐘就會開過一輛計程車,想攔車只要招手就可以。
白洛因又往前走了幾步,胳膊剛要抬起來,就被顧海拽住了。
「你真的要走?」
白洛因扭頭看向顧海,眼神刻著幾分堅定。
「既然在做這件事之前,你已經預料到了後果,那就心甘情願地接受吧。」
顧海遲疑了幾秒鐘,果斷把手鬆開了。
然後從口袋裡拿出錢包,掏出一些零錢塞給白洛因。
「忘了往書包里裝錢了,留著坐車用。」
說完,自己轉身先走了。
白洛因望著顧海的背影,堅毅、落寞,又帶著那麼一點點的憔悴,就這麼從自己的視線里漸漸模糊了。
上了計程車,白洛因打開書包。
裡面有葯,藥盒和藥瓶全都給替換了,可能是怕白洛因的家人看到;還有幾件衣服,全都洗乾淨了;再下面熱乎乎的,白洛因掏出來一看,是幾個餐盒,被一層又一層包裹得很嚴實。打開瞧了一眼,正如醫生所要求的,都是些清粥小菜,但是對於白洛因這種三天未進食的人來說,已經是極品美味了……
吃飽喝足後,白洛因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一個人。
那天的事情發生後,石慧一直走不出那個陰影,整個人變得異常消沉,不願意和任何人交流,就只是自己默默地發獃。他的父母看到寶貝女兒這樣,心急得不得了,找了很多個心理醫生來疏導,結果還是沒有一點兒起色。
直到家裡的保姆跑過來對石慧說,外面有個人找你,他說他叫白洛因。
石慧蒼白了幾天的面孔,終於浮現了幾分血色。
她迅速換了鞋,跑了出去。
白洛因看到石慧,看到那天目睹了自己被男人X的前任女朋友,並沒有想像中的慌張和羞愧,相反,他很淡定。
反倒是石慧,情緒一時收不住,看到白洛因就哭了。
「你告訴我,那天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白洛因沉默了半晌,靜靜說道:「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石慧瘋了一般地朝白洛因的胸口打去,一拳又一拳發泄著心中的憤懣。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我不相信,我死都不相信。」
白洛因拽住了石慧的胳膊,再也沒了那種憐香惜玉的表情,說話毫不留情面。
「你不相信也得相信,事實就是如此,我喜歡的人就是顧海。」
石慧顫抖著雙肩,溢滿淚水的雙眼直直地看著白洛因。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特別殘忍么?」
白洛因淡淡一笑,「我覺得,你有足夠強大的心理來承受這件事,畢竟,你也曾導演過一場當街被人羞辱的戲碼。」
石慧的臉一下變得慘白,她不敢直視白洛因的雙眸,所有的幻念都被吞噬殆盡。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我,我是自己想明白的,你比顧海聰明,顧海撒了謊,從來都不會圓。」
石慧的聲音有些發抖,「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拆穿我?」
「我不想拆穿你,我知道女孩兒臉皮薄,我不想讓你在我面前下不來台。我本來想把這事一直藏在心裡,就裝作不知道,然後把話和你說清楚,讓你死了這條心。結果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就發生了這種事,可能他比我更心急……」白洛因苦笑了一下。
石慧丟了魂兒一般,愣愣地坐到旁邊的石凳上,身下的感覺冰涼刺骨。
「石慧,你不用這樣,我不是侮辱你,我尊重每個女孩,特別是喜歡我的女孩。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做,也可以理解你讓我出國的動機,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希望你同樣尊重我,尊重我的選擇,如果你能做到,我心裡會對你多一份感激的。」
「白洛因,你變了,你的理智都哪去了?你的原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