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俠之大者論射鵰 第十二章 野老吞聲哭未休

楊易嘿嘿冷笑,看了看馬鈺、丘處機師兄弟兩眼,轉身大踏步的抗戟而行,黃驃馬此時已走出長街,拖著楊鐵心夫婦向遠處走去。

丘處機眼見楊易身影遠去,忽然身子晃了幾晃,「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橫在頸中的長劍再也拿不住,落在了地上。

馬鈺這才發現丘處機想要自殺,吃了一驚,急忙將長劍收起。扶著丘處機道:「師弟,師弟,你糊塗啦?怎能行此傻事!」

丘處機嘴角血液流淌,嘿嘿嘿笑了幾聲,「師兄,我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錯了!」他大聲問了馬鈺幾聲,也不待馬鈺回話,踉蹌站起,「我一生苦練武功,就想著殺敵報國,除暴安良,行俠仗義!」

「為此深為師父不喜,說耽誤了清修,不似道門中人。但我以為殺敵比之與修道更為重要!後來我學藝初成,殺盜匪,誅強盜,滅金兵。無一不是為大宋子民著想!自認為俠義之舉,不遜他人,也算是對得起師父的一番教誨。」

「不曾想,今天此人說我廢物,我竟然絲毫反駁不得!」

丘處機轉身問馬鈺:「師兄,我是不是廢物?是不是?」

馬鈺輕聲道:「師弟,咱們先出城再說!」

丘處機腳下一滑,跌倒在地,身子滾了幾下,也不起身,伏地痛哭。

馬鈺道:「如剛才楊居士所言,不殺不以平天下。這句話對我大宋將士們來說,或許是對的。但咱們出家之人,怎能造此無邊殺孽?紅塵俗事,若是能管的了,那便伸手去管,若是管不了,還是獨善其身罷。」

丘處機依舊伏地大哭。他一來是因為被楊易說的無地自容,深感自己這些年來,當真是做的不太對。二是因為,對自己為什麼沒有像楊易說的那樣去做而感到迷惘。

剛才楊易罵他的話,他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此時想來,簡直是最明白不過的事情,可為什麼自己當時就沒有想到這麼做呢?若是自己直接殺了完顏洪烈,將包惜弱母子救出來,將楊康領到重陽宮中傳授武學與做人的道理,想來今天這種場景定然不會發生。

「這麼明白的事情,我為什麼就想不到?若不是此人罵了我一頓,我便是現在也不覺得自己有做錯的地方!這是為何?」

若是楊易聽到他心裡的疑問,定然告訴他答案:因為雙方差了上千年的思維方式與看事物的著眼點。

此時理學盛行,極為束縛人的思想,將孔子的儒家學說斷章取義,說什麼以德報怨,講什麼仁者無敵,時間一長,人人皆會空談,消磨意志,失了本性。所以剛才楊易才說,如今偽儒橫行,他們久受荼毒。

全真派講究的是三教合一,對儒道釋三教的思想都有吸收,全真道士自然也會受到如今偽儒的影響。非但是全真教子弟,整個宋朝之人,無論官員或者是野民,都有這種不著調的仁慈。便是黃藥師與洪七公也逃不了這種腐儒思想的影響。

在當時把仁義擺在第一位的朝代來講,丘處機這種行為才是正常的,而楊易這種行為才是不正常。也正因為清楚這種情況,楊易也只是罵了他們一頓,便不再多講。

郭靖此時走到馬鈺面前:「馬道長,王處一王師伯此時還在城中,我們從王府中盜的葯還沒有給他呢。」

丘處機停住哭聲,抬頭啞聲道:「王師弟也在這裡?你是誰?王師弟怎麼啦?」丘處機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郭靖。

馬鈺道:「師弟,這是郭靖,也是江南七俠的徒兒,剛才楊居士不是說了他的身份么?」見丘處機頭腦昏沉,身子亂晃,嘆息了一聲,對郭靖道:「靖兒,我扶師弟出城。勞煩你跟幾個師父將我王師弟從城裡接出來可好?」

郭靖道:「我這就去!」當下將情況跟六位師父說了,江南六怪雖然本領不怎樣,但為人卻是俠義當先。聽郭靖如此說,自然答應。

等江南六怪將王處一接出來一直走到京都西門附近後,才發現城門大開,楊易單人獨騎守在城門處接應他們。城門處堆了好大一片屍體。看樣子,他竟然將守城之人全部殺掉,此時還在城門徘徊,只為接應他們幾個。

見幾人到了,楊易淡淡道:「跟我走!」

眾人跟他走了半天,已經出了京都,一直到了三十多里地的一個小鎮子里,這才止住腳步,此時天已經亮了。

楊鐵心夫婦與穆念慈此時正在附近一個院子里休息,馬鈺與丘處機也在裡面。

將幾人領到院子里,楊易撥馬迴轉,向京都城走去。

幾人中,柯鎮惡一生最受不得別人的恩情,今天若非遇到楊易,他們幾人連同郭靖,早就被王府眾人抓住下牢,或許當場斬殺了也說不定。有此等救命之恩,柯鎮惡對恩公就開始關心起來,耳聽楊易跨馬迴轉,大聲問道:「楊大俠,你這是要去哪裡?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等兄妹幾個,也好幫你打下手。」

楊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再回去殺個痛快!」

柯鎮惡手中降魔杖顫了兩下,呆立片刻,再聽,馬蹄聲早已遠去。

此時小院子里,穆念慈伏在床邊嗚嗚哀哭,床上半躺半坐著的正是楊鐵心夫婦。

包惜弱身子弱,經過昨夜一場驚嚇,發了高燒,口中胡言亂語,只是抱住楊鐵心不放手。

楊鐵心與她分別十幾年,這十幾年風霜撲面,他歷盡艱辛,幾經生死,此刻好不容易見面,卻是今天這種情景。又想到親生兒子不認自己這個父親,當真是心酸無比,抱著妻子,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經過郭靖的介紹,江南六怪這時才知道楊鐵心夫婦的身份,見包惜弱病急,都是有點擔心。全真道士中,鮮有不懂醫術之人,只是如今馬鈺、丘處機、王處三人心神不寧,號脈不準,不敢胡亂開藥。只得開了一幅尋常的傷寒葯,敲開藥鋪的大門,強行抓了幾副葯,先煎了再說。只是包惜弱一驚一嚇,發病太急,中藥見效緩慢,能不能穩住病情,還不知道。如今看著楊鐵心不住落淚,都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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