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奴隸 第十五章

同一時間, 北部邊境線上, 一隊外勤在邊防部隊的協助下, 鎖定了玉婆婆那幾個逃亡的心腹。

這一行三位,都是跟著玉婆婆一起出逃的,不料那位彷彿能長生不老的老妖婆預告都沒一個, 說死就死,這幾位又被通緝,頓時也成了喪家之犬。從清平鎮跑出來以後, 他們倉皇埋了玉婆婆的屍體, 就繼續往北逃竄,在企圖偷渡離境的時候被包圍了。

現場抓捕行動的負責人舉著個借來的喇叭:「車裡的人注意, 拒捕按照濫用特能處理,罪加一等, 牢底坐穿!」

他話音沒落,只見被圍住的車門突然彈開, 嫌疑人之一跌跌撞撞地從車裡跳了下來。

那嫌疑人一頭披肩發,都反重力地豎著,髮型像個凍挺的拖把, 外勤們被這造型震驚了, 七八條槍同時瞄準了他。

「站住!不許動!抱頭蹲……哎?」

只見那嫌疑人晃了幾下,「撲通」一聲跪下,喊話的外勤一愣,正奇怪這嫌疑人怎麼這麼配合,就只見他的嘴不停地蠕動, 左邊還是人形,右半個身體卻已經開始像影子一樣虛化。

緊接著,嫌疑人張嘴吐出一大口污血,腥臭味撲鼻,五臟六腑全都隨著污血流了出來,不到半分鐘,嫌疑人把自己吐成了個空蕩蕩的麻袋,倒地死了,血水滲得到處都是,中間有一顆暗紅色的珠子,格外扎眼。

一個外勤小心翼翼地靠過去:「這是什麼?」

還不等他伸手撿,「珠子」上就流過一串黑色的小字,自己飛了起來。現場所有物品都是重要證物,外勤連忙去攔,他雙手一撐,一個薄薄的結界阻攔住了珠子的去路。只見那珠子有靈性似的,試探性地撞了幾下,不動了。

那外勤偏過頭去對同事說:「給我一個能量隔……」

「小心!」

他話沒說完,那珠子突然爆出一陣黑煙,頃刻間腐蝕了結界,繼而子彈似的打入了那外勤的眉心,又從他後腦穿出,在眾人的驚慌和怒吼中,珠子飛上天,消失了。

這裡是國境線的最北方,此時,當地已經是零下三十多度。

凜冽的西北風捲起厚厚的雪,而地面上竟然長出了一層詭異的草芽。

無獨有偶。

東南亞一個小島附近,一條擠滿了偷渡客的船浮在港口休息,船上,人氣與腥氣混成一團,像拉了一條船的鹹魚。人身在其中,本來是久而不聞其臭,可是這天半夜,一股比十罐鯡魚罐頭還濃烈的腥臭味突然在船上瀰漫開,已經腌入味的人們居然被活活被臭醒。

幾個偷渡客罵罵咧咧地循著臭味找,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滿臉疤的男人。

這人自稱「蛇皮」,說是在南海犯了事,被本國條子通緝,一路坐漁船逃過來的,沒事愛說些聳人聽聞的故事,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吹牛。

一個偷渡客踹了他一腳:「你搞什……啊!」

蛇皮順著他的力道一頭栽了下去,眾人看清了他的形象,南腔北調地嚎叫起來,集體退了一大步,狹小的船艙里居然騰出了一片真空地帶——只見他腰部以下已經變成了泥鰍一樣的尾巴,累贅的尾巴撐破了皮,他兩眼直勾勾的,瞳孔已經散了,死得透透的。

好一會,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找了根棍子捅了捅他,「噗」一聲輕響,蛇皮身上發出裂帛聲,他的皮好像沒了彈性,乾燥的蒜皮似的,一扯就脫落了下來。

偷渡小船上鴉雀無聲,月光下,那船身上爬滿了青苔,在粼粼的海水中,翠綠欲滴。

永安的異控局總部已經被來自各地的電話打爆了——

「報告,山北防護林部分植物出現反季節生長現象,且在附近發現不明屍體,評測異常能量等級R級,請總局指示。」

「東川三處租屋同時著火,現場有燒焦的屍體,疑似是月德公的餘黨,死因不清楚……呃,多少人?若、若干——稍等領導,我們還得再確認一下。這胳膊腿跟腦袋數量對不上!」

「我們這幾天在追蹤一個疑似邪教的小團體,分局才剛下逮捕命令,還沒動手,幾個嫌疑人就同時爆體而亡,現場能量等級超出了我們的處理許可權……哦,對了,門口一個枯死的櫻花樹突然詐屍,還開滿了花。」

大規模異常能量反應伴隨的異常現象出現,第二隻靴子總算落了下來。

各地都出現了像瞎子一樣的情況——

「首先是不明原因的死亡,死者絕大多數是『特能』,也有個別普通人。屍體全都是皮肉分離,如果死者是特能人,屍體上還會出現一部分非人類特徵。第二,多地彙報,觀測到了相似的暗紅色珠子,這東西脫離屍體後似乎有一定智慧,會攻擊試圖攔截它的人,而且殺傷力很強。最後,屍體附近一定範圍內的植物會出現反季節生長、不正常的繁盛,其他信息還有待進一步匯總。」

「猝死、假妖丹、還有……嘖,我以後再也不說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了。」宣璣把一張剛傳過來的現場照片放大,只見那是一片雪地,大團的牡丹花開得擁擠,長在屍體旁邊,看著非常詭異,像個天然的花圈。

「等會,我不明白,」王澤說,「一般不是只有祥瑞或者神獸出沒才開花嗎?反派不都是『草木枯死』配置嗎……不是,我又說錯什麼了?宣主任,你瞪我幹什麼?」

「出場自帶草木枯死」效果的盛靈淵插了句話:「花開花謝代表天時,有天材地寶或是祥瑞出世時,往往會因其氣息太強,打亂周圍的天時,並不一定是祥兆,只是民間傳說添油加醋,漸漸就用『花開』代表不凡了。」

「簡單說,你可以理解成能量流動,」宣璣說,「植物受到某種特殊能量的影響,就會表現出異常的生命力,會開花,被吸走了能量,就會枯死。」

「領導,」這時,一個外勤跑過來彙報,「我們剛才檢查了『銀翳』的屍體,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他死後體溫急劇下降,僵硬腐爛速度遠遠快於普通屍體,幾分鐘內,身上的『特能』反應幾乎沒有了。」

特能人死後一段時間之內,屍體都是能檢查出能量反應的——能量流失需要時間,一杯熱水放那還得等會才能涼呢。肖征一愣:「死前異常能量急劇升高,身體出現返祖現象,死後特能反應卻立刻消失,屍溫飛速下降,這聽著怎麼好像……」

王澤接話:「就好像是他們被人煉了,先濃縮成精華,然後再一口嘬個乾淨?」

肖征:「……閉嘴。」

那麼那些珠子跑哪去了?被誰……或者說,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肖征一想起這個,頭皮就一陣發麻。

宣璣問:「死者都是什麼人?」

「就目前上報的情況來看,很多都是被通緝或是有前科的。」一個負責匯總情況的外勤回答,「奇怪了……這是什麼義務警察嗎?」

「領導啊,」這時,古籍修復科的王博士頂著漫長的脖子,氣喘吁吁地下樓來,「碧泉山古墓的全部資料……」

王博士也知道事關重大,可能已經開了他自己的最大馬力,用奔跑的姿勢往這邊爬。話還沒喊完,懷裡的文件夾就被一陣黑霧卷飛了。

盛靈淵一眨眼掠至他身邊,把資料夾接在手裡:「多謝。」

王博士「跑」得太急,反射弧跟不上,手裡東西沒了,他自己還不知道,保持著慣性往前「沖」:「……我都緊急調來了!」

宣璣:「……」

這破單位,一點都不給他長臉。

盛靈淵找了個清靜的會議室,飛快地跳過各路「專家」的瞎扯淡,翻出了古墓出土物的照片。

「這個事我知道,三十年前出土的。」宣璣跟過來,找了個機會跟他搭訕。

盛靈淵不理他。

宣璣說一句話,就暗搓搓地往前蹭一點:「我剛離開赤淵上大學時候,特意為它輔修了一個專業,借閱過全部資料,還到博物館看過。那墓里也沒什麼東西,墓主人爛得不剩什麼了,出土的東西也都是當年普通的器物,上面的妖族文字大多是墓葬祭奠的內容,沒什麼實際意義。」

他說到這,肩膀已經若有若無地挨了上來,試探著碰了盛靈淵一下。

盛靈淵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宣璣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往旁邊撤了一厘米,這全世界學歷最高的鳥說:「其他記憶雖然被涅槃石封住了,但我字還是認識的。」

盛靈淵眼神很柔和的時候,眼睛像一對深潭,溫潤的波光下幽深空洞,什麼都窺不見,沒底。

此時冷下來,卻像潭水抽幹了,露出了底色。不溫柔也不可親了,明明白白地寫滿了不耐煩和「滾遠一點」。

宣璣突然想:「這表情只有我見過。」

他的心發燙起來,靈機一動,賣完萌又趁機賣慘:「真的,涅槃石只封傷心事,不封常識。」

盛靈淵盯著他看了一會,終於開了口——雖然是個冷笑:「失敬,你還有常識?」

「不太有,聊甚於無,」宣璣得了個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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