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嬰兒 第六十五章

是小菲的尖叫聲,因為她看見她的老闆毫不猶豫地用手抓住了刀刃,她的心都快從嗓子里跳出來了。

小菲一隻手扶住牆,一隻手捂住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魏謙手上的血順著匕首凹槽和手背流了下來,然後他一抬膝蓋,頂在了小個子男人的肚子上,小菲聽到了一聲悶響,幾乎能想像到很疼,那人短促地「啊」了一聲,口水都噴了出來,不自覺地一彎腰,又緊接著被一肘子狠狠地磕在了後頸上。

小個子男人當場踉蹌了一步,趴下了,像一條垂死的魚,翻了半天白眼,在地上小幅度地抽動著。

直到這時,小菲才感覺到腳腕扭得有點疼。

電梯門開了,一個正在地下車庫巡視,打算上樓的保安當場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報警。」魏謙用那隻好的手撿起地上的刀,肩窩夾著電話,對還沒來得及掛的三胖說,「我在咱們樓下停車庫裡。」

他身上的西裝太修身,不適合這麼劇烈的運動,魏謙把小菲丟出去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果然,低頭一看,外衣給扯裂了一條口子。

他乾脆把破了的外套脫下來,裹住了流血不止的手。

三胖扯著嗓子喊:「你他媽嚇死爹了!怎麼回事?!」

「嘖,」魏謙說,「要不然咱們也投資個服裝廠得了,破衣服,賣那麼貴,還這麼不結實。」

三胖:「滾蛋!操,在那別動!」

說完,三胖「咣當」一下掛了電話,裡面傳來一片忙音。

小菲連忙手忙腳亂地從包里翻出一包紙巾,一瘸一拐地跑過來,臉色慘白地擦著魏謙血流不止的手,看著手上猙獰的傷口,小菲覺得自己都快開始暈血了:「這這這不行,得去醫院。魏董你剛才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他還拿著刀呢,你、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他……」

「我怕他?」魏謙輕輕地挑了挑眉,伸腳在地上趴著的那位後背上踩了踩,混不吝地說,「我當年給人當打手,出生入死的時候,丫還穿開襠褲呢。」

「什麼時候了還逗!」小菲根本不相信他那套,心驚膽戰地把魏謙從電梯里拉出來,「哎喲喂這個人太危險了,你快離他遠點!保安,您能先想轍把這人綁起來嗎?這是個拿刀捅人的神經病。」

保安立刻通過對講機叫了一大幫人下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王棟樑的小舅子抓起來圍住了。

「我沒跟你逗。」魏謙一邊擦手一邊對小菲說,「我小時候家裡窮,上不起學,為了賺錢一個人跑到了廣東那邊的地下黑拳場,給人家打黑拳,結果發現那個根本不是什麼黑拳場,是個新型毒品的試驗基地,最後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小菲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平平板板地說:「哦,其實我小時候家裡也窮,上不起學,為了賺錢,我當了外星特務的間諜,專門抓小貓小狗送給他們研究,後來那特務被一條沒打疫苗的小狗咬了,最後得狂犬病死翹翹,我才算擺脫了兩面派的生活。」

魏謙配合地笑了起來,同時,他心裡湧起了說不出的滋味,這才不過十幾年的光景,那時候親身經歷的事,現在說出來,竟然都沒有人相信了。

人生際遇,真有那麼波瀾起伏嗎?

還是他這短短的前半生,已經急著趕著地把別人一生都過完了?

魏謙於是不再提,只是頗為紳士地問:「對了,我剛才手有點重,你腳沒事吧?沒給崴了吧?」

一說這話,小菲莫名其妙地高興了起來,她極快地從方才心驚膽戰的狀態里掙脫出來,喜笑顏開地問:「魏董,你是一隻手就把我拎起來了嗎?」

魏謙挑挑眉,矜持地假笑了一下,整了整襯衫衣襟,等著她誇自己神勇。

結果沒想到小菲只是捧著臉,美滋滋地說:「太好了,看來我一點也不胖,不用減肥了!」

三分鐘以後,小菲從樓上叫來了兩個人,一個開車送魏謙去了醫院,另一個跟她一起留下來等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外面飄著漫天的大霧,能見度很低,司機看著他一直流血的手急得要命,幾次搶並道,開得險象環生的。

魏謙:「沒傷到大血管,血都快自己止住了,又不是流產,你急什麼勁?」

司機戰戰兢兢地看了他一眼。

魏謙皺著眉靠在座椅靠背上:「慢點開……這麼大霧,也不知道能不能按點起飛。」

答案是不能的。

機場滯留了一大片,人山人海,擁擠得跟春運火車站似的,魏之遠好不容易在一家咖啡廳里找了個座位,看書熬時間。沒想到一本書看完,依然沒有得到一點靠譜的航班信息,他只好又拿出電腦來上網。

魏之遠無所事事,漫無目的地閑逛了幾個網站,突然,一條本地新聞跳了出來,他剛想像往常一樣關上,匆匆一眼掃過去,卻覺得新聞下面的配圖有點眼熟。

再一看,就是他哥他們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新聞題目是「一男子在寫字樓持刀行兇被制伏」。

魏之遠立刻撥通了魏謙公司的座機電話,沒人接,被內線轉到了前台。

剛聽了兩句來龍去脈,魏之遠冷汗都下來了,又撥魏謙的手機。

魏謙正在醫院,一隻手不方便,好半天才把電話翻出來:「喲,你還沒起飛呢?」

魏之遠:「你在哪呢?」

「我……呃,」魏謙頓了頓,含含糊糊地說,「我在外面,有點事……」

魏之遠急躁地打斷他的話:「傷哪了?」

魏謙一愣:「你消息還挺靈通。」

魏之遠當場跟他急了:「別跟我廢話!你到底傷哪了?!」

魏董還從沒被人這麼吼過,滯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你嚷嚷什麼?我還沒死呢——就手上划了一條小口子,早沒事了。」

咖啡廳里人多擁擠,暖氣充足,很多人都熱得脫了外衣,魏之遠卻覺得手涼得都麻木了,他閉了閉眼,冷靜了片刻,逼著自己聲音放緩,音調降低了八度:「我去改簽。」

「你吃飽撐的?」魏謙的語氣顯得有些懶散,「打車錢我可不給你報銷。」

「打火箭我也要回去,不看你一眼我不放心。」

「唉……行吧,你等等。」魏謙無奈地叫住他,魏之遠聽見他嘆了口氣,而後那邊傳來「喀嚓」一聲。

過了一會,手機提示他收到一條彩信,魏之遠打開一看,是魏謙發過來的一張照片,傷口周圍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避開鏡頭,正低著頭給他處理,擦乾淨了血跡,看起來雖然依然是皮肉翻滾的,可也確實沒有多嚴重。

「看完一眼沒有?」魏謙說,「看完了老實在那等著吧,別來回倒騰了。」

魏之遠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忽然覺得奇怪得很。

一來,他從來沒見過魏謙用手機拍照,魏謙沒有玩手機的習慣,要麼打電話,要麼發簡訊,除此以外沒有第三個功能了。一個從來不用的人,關鍵時候能第一時間想得起來這玩意還能拍照片嗎?

而就僅僅是為了阻止他改簽機票?

確實,投資款的事的確需要魏之遠對接,但也並不是十萬火急,他早半個月晚半個月過去根本沒什麼區別。

就算魏謙那邊什麼事也沒有,他這邊因為大霧導致航班延誤,打個電話回去說「哥我今天可能走不了,改個好天氣你看怎麼樣」,魏謙會不讓他回去嗎?

那不可能,魏之遠覺得,以他哥的脾氣,說不定還會因為天氣不好不放心,親自開車過來把他接回去。

凡事就怕琢磨,這麼一琢磨,魏之遠更緊張了,魏謙明顯在把他往外支,那……他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魏之遠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想像力竟然也能這麼豐富,從機場跑出來到坐上計程車的這麼一小段時間,各種最壞的情況已經在他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轉悠了一大圈。

他覺得自己的心率快要飆到一百八了。

魏之遠先斬後奏,心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撲了個空,他又立刻打車掉頭回家,直到一開門,看見躺在沙發上的人,他這一口氣才算松下來。

魏之遠靠在自家門上,感覺腿都快軟成麵條了,他平靜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走了過去。

電視開著,在演一個挺無聊的綜藝節目,而魏謙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一隻手搭在小腹上,一隻手受了傷,綁著乾淨的繃帶攤在一邊。

魏之遠沒驚動他,彎腰仔細看了看魏謙受傷的手,又確定他臉色還好,身上也沒有更多的傷口,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心裡嘀咕了一句:混蛋玩意兒,神神叨叨的瞞什麼?魂都讓你給嚇掉了。

就在這時,魏謙扔在門廳桌子上的手機響了,魏之遠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是小菲,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魏謙,拿起電話推門走到了另一間屋:「小菲姐,是我。」

小菲頓了頓:「哎,小遠?你沒走啊?你哥呢?」

「我在機場看見新聞,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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