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嬰兒 第五十五章

這個事情,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前因後果可謂是無巧不成書。

當年魏謙他們做的第一個項目的地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成熟的項目部,當然,受城市本身發展所限,這邊這個團隊的投資規模一直不大,人員配備也不怎麼精良。

事情就發生在這裡。

起因是張總的表哥。

張總本人是個眾所周知的坑爹貨,這已經是無可非議的事了,但他的表哥可不簡單——當年他是市委書記,現在已經給提到了省里。

通過一些小道消息,魏謙他們還聽說,這位值錢的表哥過幾年很有可能直接調入直轄市當一把手,此人極其善於鑽營,人脈寬廣,背景頗深,而在任期間竟然還很有些政績,把三四線小城市的核心商圈建得比省會不差什麼。

眼下他的未來是個什麼節奏,誰也說不清楚。

所以這條關係線對於魏謙他們來說,是必須不能斷的。

即使魏謙和三胖一致認為,坑過他們的張總是個板上釘釘的腦殘,但跟張總的關係一直保持得非常不錯,平時私下裡經常異地來往,吃吃喝喝,就是他介紹的一些不靠譜的項目都找借口推了。

表哥回老家,是為了給他的老母親——也就是張總的大姑過壽,老太太八十有九,按當地的習俗,老人過生日要避開整壽,正壽提前一年大過,那麼她也就相當於是過九十大壽了。

張總和表哥操持得很大,邀請函還是張總親自跑來,送到總部董事長辦公室的。

壽星老太太已經傻得連兒子都不認識了,作為壽宴的主題吉祥物,她全程就坐在輪椅上露了個臉,很快就被保姆推下去,用小勺喂糊糊吃去了,接下來,壽宴變成了一個關係網成員俱樂部。

魏謙跟三胖一人帶了一個非常裝逼的名片盒,基本只能放很少幾張,眨眼就發完了,只好靠神通廣大的董事長秘書小菲隨時補充彈藥。

一頓長達三四個小時、比談判還費神的壽宴吃完,來客與主人的交情自然就分出了三六九等,最親近的當然要留下,換個地方再聊一聊。

這天大領導表哥比較給面子,跟魏謙他們、還有當年合作過的李風雅李總一起,坐下來喝了好幾壺茶,這才日理萬機地連夜趕回省城,只留了個喝得找不著北的張總招待客人。

魏謙立刻讓項目部張羅著,讓李風雅陪席,回請了張總一頓,把張總伺候得心花怒放,再加上可能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張總多少有些飄飄然了起來,於是他就飯後耍酒瘋,鬧了幺蛾子——非拉著魏謙他們找地方「消遣」。

路上,三胖面有菜色地對魏謙說:「我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張總把他們領到了一家金碧輝煌的私人會所,門口一排濃妝艷抹的漂亮姑娘已經列隊整齊,正笑靨如花地等著迎接。

李風雅是個埋頭辦事的實在人,家裡還有糟糠老妻和一兒一女,一見這陣仗,酒都嚇醒了,連連擺手說:「張總,老弟,這不成,這哪行?你嫂子她……這不合適!」

張總喝多了蠻不講理,一聽就不樂意了,臉色一撂:「怎麼?李哥看不起我?嫌我姓張的招待不周,還是嫌這些妹妹們檔次不夠,配不上跟老哥你說話?」

李風雅面有菜色,腦門見汗,魏謙給三胖使了個眼色,三胖連忙笑臉彌勒佛一樣地打圓場:「李哥懼內不是一天兩天了,張總你第一天認識他?上次我見了嫂子,那真是……老婆一聲吼,他嚇得腿直哆嗦,你說你老哥這麼盛情款待,不是考驗我們意志嗎?」

他一番話說得油腔滑調,張總聽出了點滋味,表情和緩下來,指著李風雅說:「放心,你放心,咱們哥幾個誰跟誰啊,嘴嚴實,今天的事,一點風聲不會讓嫂子聽見!唉,都怪我考慮不周,改天必須拎著東西去看看嫂子。」

他給了個台階,李風雅心裡再不願意,也不好給臉不要臉,只能捏著鼻子做出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

張總隨手摟住一個領頭的女人,大著舌頭說:「來!給我兄弟們介紹一下,這……這是我妹妹,親妹妹,那邊那……都、都是我親兄弟,你一定、一定招呼好了,聽見沒有?」

就這麼被「七十二行兄弟姐妹是一家」魏謙和三胖除了一起「呵呵」之外,已經想不出別的表情了。

張總搖搖欲墜,「親妹妹」忙叫來兩個姑娘,一邊一個地把他扶了進去。

「一會你可不能掉鏈子,這個我真玩不了,林清非得把我做成臘肉不可。」三胖趁機用蚊子音跟魏謙交頭接耳,「這個老不要臉的,兒子都快娶媳婦了,還弄這套——哎,他以前不是挺能端著、也挺會附庸風雅的么?」

魏謙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知道『豬鼻子上插蔥』是什麼意思嗎?」

三胖:「什麼意思?」

魏謙:「老王八蛋在那裝象呢。」

正說著,在張總的強烈要求下,「親妹妹」親自向魏謙他們走過來,「親妹妹」老遠露出熱情洋溢的笑容,腹中打好了腹稿,打算接著張總話茬,先來一番親兄弟姐妹之類的屁話,再貼上去摸一摸小手直接領進來。

結果她一下碰到了魏謙冷冷的目光,腹稿稀里嘩啦地就給凍成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廢渣。

魏謙看也不看地從她身邊經過,到了二十步開外,才換面具一樣地換上笑臉:「老哥這是帶著兄弟們長見識,我們都是十分『受益匪淺』啊。」

張總沒聽出魏謙損他,還當是表揚,樂呵呵地接了。

三胖自認修鍊一千年,也修不出這樣鬼神規避的氣場,連忙倒騰著小碎步跟上,借著魏謙的餘蔭捍衛自己身上每一寸肥肉的貞操,同時偷偷給魏謙的秘書發了條簡訊:「叫項目部的人都過來救駕,晚了你們就死定了。」

董事長秘書小菲收到了一級警報,連忙曲線撤退去請救兵了。

她不敢怠慢——這幾年,他們魏董已經從「普通變態」進化成了一個「絕代變態」,無數人因為他而離開,也有無數人因為他而留下來,公司經過了幾起幾落,最後在時代下殺出了一條血路,留存壯大起來。

效率、鐵血與層級分明已經貫穿在了整個企業文化中。

中午的壽宴上,有個人專程通過張總的關係找過來,想轉賣手裡的一塊地,項目部幾個經理全都被指派了任務出去考察了,正值雙休日,其他人也沒上班,項目部只有預算和工程的兩個年輕小夥子留守。

他們級別不夠,通常都是苦哈哈跟著幹活的小青年,沒經歷過這種糖衣炮彈的待遇,一聽召喚,全都不知爪往哪放了。

這怎麼辦呢?橫不能讓總部人事林清大姐親自趕來捉姦吧?

那要麼謊稱魏董女朋友來查崗了?

但魏董是個沒有女朋友的鑽石王老五,地球人都知道。

倆小青年在路上合計了一下,愁得頭髮都白了,甚至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在會館放火、製造火警的可操作性,最後,他們終於琢磨不出其他創意了。

工程小伙說:「得想個什麼急需魏董去處理的事當借口,什麼事呢?哎,要麼就說咱們哪塊工地失火了,你看行不?」

預算小伙問:「那能燒死幾個?」

工程小伙想了想,不知運行了那種演算法,最後掐著指頭給出了估算結果:「就七八個吧。」

預算小伙在工程小伙的腦袋上使勁打了一下:「一天到晚想著放火,我說你別是有縱火傾向吧?想點靠譜的!」

工程小伙就捧著自己的大禿瓢腦袋想,干工程的腦子艱難地運轉良久,最後賊光一閃,他想出了一個頂級的餿主意。

他們倆在會館附近找了個賣煮毛豆的,自導自演了一場人車搶道、最後發生了刮蹭「車禍」,下車「吵」了起來,吵到了全武行,預算小伙大聲嚷嚷著報了項目部註冊在當地的公司名,還說:「我這是公車,你這給我颳了,值多少錢知道嗎?你賠得起嗎?」

他們這邊吵著,小菲已經跑上樓,當著張總的面添油加醋地彙報了一番,魏謙從沒聽說過這麼邏輯錯亂的主意,當場眼角一跳。

他忙帶著三胖走下來,張總卻唯恐天下不亂,立刻指揮著一大批美女,眾星捧月一樣地也跟了出來,彷彿非見證這丟人的一幕不可。

魏謙狠狠地剜了秘書一眼,眼角跳得更厲害了。

只見那收了一百塊錢的毛豆大叔上了癮,越玩越像真事,不亦樂乎地享受著「罵大街賺錢」的快感,雙方二對一,竟然還能勢均力敵,後面卻已經堵了好幾輛車了。

就在這時,一輛從外觀上看,像是要報廢的皮卡里走出一個民工打扮的年輕人。

年輕人高大結實,露出來的皮膚都曬得黢黑,褲腿和袖口不修邊幅地挽著,露出手腕上一串古舊的檀香佛珠,他腦袋上頂著一個因為好幾處斷裂而顯得炸毛的草帽,遮住了一半臉,腰上掛著一個巨大的腰包,像是裝了相機一類的大塊頭。

無辜被堵在這裡的年輕人走過去,拍了拍毛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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