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玫瑰之心 第159章

沃托標準時, 正值除夕。

這一年年初, 海盜光榮團撤出第一星系,正式投降, 聯盟之星沃托拂去塵埃, 依舊猶如宇宙中心般光芒萬丈。

林靜恆與白銀十衛在玫瑰之心附近露面, 驚鴻一瞥,快得像一顆猝不及防間划過天際的流星, 成就了很多版本的傳奇。

這一年的前半頁, 充滿了希望和奇蹟,滿目瘡痍的人類世界從噩夢裡復甦, 漸漸透出了一點活氣和希望。

然而, 好景不長, 後半頁卻又急轉直下,海盜自由軍團嶄露頭角,以摧枯拉朽之勢,取代一切舊的破壞分子, 成了新的世界之癌。

聯盟中央的命令一道比一道荒謬, 野心勃勃的中央軍們開始各懷鬼胎。兩起讓人難以置信的政治暗殺好似兩顆魚雷, 將第一星系平靜不久的水面徹底粉碎。

洶湧的暗潮讓這個除夕格外荒涼。

「信號能不能再穩定一點?」陸必行問,「這樣容易漏掉關鍵信息。」

「總長,在太空飄著,您就別要求高清效果了,」一個白銀第十衛的衛兵一直給他打下手,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已經和他混熟了, 說話也隨便了起來,「沃託附近的躍遷點監控非常嚴,我們非法蹭遠程信號,還得小心別被人發現追蹤到,有這效果就不錯了。」

再小的機甲也不是蒼蠅,不是通過合法途徑,根本無法靠近大氣層,他們當然不可能大喇喇地降落沃托,只能先遠遠地綴著靜觀其變。

「小心點,」林靜恆說,「伍爾夫的公開葬禮定在明天,玫瑰之心的柳元中方才給我傳消息,說中央軍的統帥們早已經動身出發,今天差不多該到了。」

被停職的王艾倫賣慘成功,喪家之犬似的暗地聯繫上了中央軍統帥們,這幾天大概已經靠演技和三寸不爛之舌騙取了一些信任,聚集在第一星系外的各地中央軍統帥們顯然都打算來參加這個跨時代的公開葬禮。

李弗蘭皺眉說:「他們就這麼相信王艾倫?太沒有警惕心了吧。」

「不一定是相信王艾倫,根據柳的消息,他們是昨天晚上啟程的,昨天才動身,想趕上葬禮,一天就得直達沃托,只可能是開著機甲穿躍遷點,沒看出來么?中央軍已經到了公然無視第一星系武裝安全法令的地步了,既然來了,大概就是來者不善,不可能不帶武裝。」林靜恆解開腕扣,從小冰箱里拿出一盒新的營養膏,給眾人分了當早餐,「中央軍和王艾倫大概也是一拍即合,一個想把他們引進來,一個攜帶武裝,有恃無恐,想在聯盟中央的爭權奪勢里分一杯羹。」

陸必行忙說:「這架機甲的物資倉庫里有之前的人偷偷藏起來的牛排,我看見了。」

林靜恆一撩眼皮:「中型以下機甲上禁煙禁火禁噴霧,工程師,你把安全須知忘在胃裡了?」

什麼都知道的湛盧插嘴說:「這場景真是讓人懷念,您上一次說完這話,給陸校長隔了一個單獨的訓練室放加濕器。」

林靜恆:「……」

這小子的禁言期限怎麼又過了。

陸必行惆悵地搖搖頭:「看見沒有,沒把我哄到手之前,叫我名字聲音低八度,讓我在機甲里開加濕器,我說什麼他都說好,現在呢,吃飽喝足了,不新鮮了,嘴臉就變成這樣,你們老大就是這種男人啊!」

一幫白銀第十衛的衛兵們跟著他起鬨。

陸必行:「為什麼除夕我們還要吃『鼻涕』?」

林靜恆又好氣又好笑:「沃托歷的除夕跟你有什麼關係?」

陸必行理所當然地說:「跟你有關係啊。」

旁邊的李弗蘭和拜耳拾樂拾到一半,驟然聽見這句話,同時一驚,飛快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白銀十衛的衛隊長們,雖然看起來都是一幫不靠譜的老兵痞,畢竟也是在聯盟中央的權力中心沉浮過的,當然明白這兩套曆法背後隱含的對立和反叛。

在第八星系,因為還不習慣獨立紀年法而暗自對照沃托歷的,不止林靜恆一個人,可是誰也沒料到總長就這麼大喇喇地說出來了。

李弗蘭摸不準陸必行是什麼意思,圓滑地試圖帶開話題,假裝沒聽懂,一本正經地顧左右而言他:「白銀要塞沒有新年的概念,別人過新年,安保要求更高,逢年過節反而是我們最緊張的時候,對吧,統帥?」

陸必行人精似的沖他笑了一下:「哎,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

拜耳眼珠轉了轉:「我們……私下裡,有時候確實會參考沃托歷,要不然容易把日子過糊塗——總長,你介意嗎?」

「當然介意啊!」陸必行坦然說。

拜耳心裡一突。

就見陸必行神色又一緩:「可是八個億的新移民都在用,連靜恆都背著我查沃托歷,弄得我有一陣子時常做惡夢,夢見你們說這鬼地方不好,不待了,轉頭開著日曆飛走了——但是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只好每年多找點名目多立公休節假日,讓文化部門多搞一點紀念活動,給各大商家打折促銷大戰創造環境,從習俗開始慢慢顛覆沃托歷……你們每月發工資的日子也記不清嗎?」

拜耳下意識地跟著他放鬆了一點。

陸必行眼角一彎:「獨立歷不習慣吧,不好用吧,是不是覺得連自己年紀都算不準?」

三項全中,拜耳不便承認地太痛快,只好低頭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陸必行雙手攤開:「可是那又怎麼樣,第八星系這麼好,行政長官這麼帥,諸位還不是得捏著鼻子忍了?」

李弗蘭和拜耳一起笑了起來。

林靜恆看著他,卻莫名想起當年北京β星的星海學院,那個一邊潑雞湯一邊坑學生的騙子校長,忽然若有所感——

他早年離開紙醉金迷的沃托,到了冰冷的白銀要塞,繼而掉進玫瑰之心,漂流到遙遠的第八星系,而今,順著相反的路徑故地重遊。

陸必行從星空禮堂的穹頂下,走到銀河城指揮中心,而今,又好像回到了同一片星空下……只是這片星空更遼闊,天生地長,且不用花六百萬。

人與事,兜兜轉轉,幾經波折,幾回脫胎換骨……似乎又回到了一切開始的地方。

陸必行:「統帥,工程師認為做一個臨時的防火隔熱層是小事情,所以我們能不能烤牛排?」

林靜恆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在這時,機甲里的能量警報響了起來。

湛盧:「能量警報。」

機甲上能量警報的數字越跳越高,李弗蘭驀地站了起來:「應該是重甲戰隊,注意閃避隱藏。」

片刻後,一支由上百艘超時空重甲組成的大型艦隊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荷槍實彈的逼近沃托,機甲上是各星系中央軍的標誌。

拜耳喃喃地說:「這是弔喪還是造反,他們怎麼進來的?」

「不奇怪,伍爾夫剛死,王艾倫被停職,聯盟中央人心惶惶,聯盟軍大概也不知道該聽誰的,」李弗蘭說,「很可能是王艾倫以伍爾夫的名義放進來的……我還以為伍爾夫遇刺,中央軍和聯盟能再次戮力同心,聯手對敵。」

「聯手當然要聯手,」林靜恆說,「但上一次聯手是伍爾夫主導,這一次沒人壓得住局面了,各星系的中央軍很可能想趁機爭取更多的自主權和話語權。」

說話間,沃托的星球防禦系統已經做出了反應,首都星上,反導和防禦系統開到最大,沃托守衛軍迅速集結升空,與中央軍兩軍對峙。

林靜恆:「能不能想辦法進入他們的通訊頻道。」

「我試試,」已經不幹工程師十幾年的陸必行嘀咕了一句,「中央軍的加密方式很特別啊,以前都沒見過……」

林靜恆皺了皺眉:「應該帶幾個白銀三的技術兵過來。」

他話音沒落,機甲上的通訊頻道里「呲啦」一聲,一陣雜音後,悄然黑進了中央軍的通訊頻道。陸必行像被小花傘激怒的公孔雀,超水平發揮了,用開屏的挑釁眼神看了林靜恆一眼,若無其事地一插兜站起來:「好了。」

雜音中傳來沃托守衛軍的警告:「……非法武裝再靠近,將會被視作入侵,我們會使用武力……」

中央軍方面回覆:「我們是應聯盟中央的邀請來參加元帥葬禮。」

沃托守衛軍:「非經特殊批准,第一星系內不得行駛武裝星艦,你們已經構成了非法入侵!」

「誰說我們沒有特批?」中央軍方面現場耍流氓,「王秘書長親自送來的,老元帥生前手簽的特批,老元帥屍骨未寒,聯盟一些人就開始坐不住了嗎?讓路!」

緊接著,中央軍前排的重甲突然打出了一排高能粒子炮,沃托守衛軍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野蠻,直接跳過外交溝通和嘴炮環節,動手不動口了!守衛軍機甲首當其衝,機甲防護罩在累加的高溫下融了一排,隊形登時亂了,呼嘯的高能粒子流飛掠而過,撞向沃托的行星磁場,整個行星的地面網路都動蕩了一下。

拜耳吹了聲口哨。

「將軍,」他脫口叫錯了稱呼,「當年管委會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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