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陽光房

盧岩的估計挺準確,他們走走停停,進了城區的時候是第二天一大早。

王鉞扒著車窗往外看,清晨的小城很安靜,早起的人在路上走著,偶爾經過幾個熱氣騰騰的早點攤。

「怎麼樣?」盧岩問他。

「挺好,安靜啊,」王鉞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你聞,空氣也很乾凈。」

「找個酒店先住下,然後我們去租個房子?」盧岩又看了看地圖。

「嗯,在這裡住多久?」王鉞關上窗,回頭看著他。

「住到你不想住了為止。」盧岩順著街慢慢往前開,這個地方住著調養身體還不錯。

王鉞安靜地坐在車裡,一直到盧岩找到一家連鎖酒店把車停下了,他才問了一句:「沈南是不是聯繫你了?」

「嗯,」盧岩點點頭,王鉞應該是昨天就知道了,但意外地一直憋到了現在才問,他覺得王鉞真是成熟了不少,「沈南找到醫生了,可以把你脖子後面的東西拿掉,以後就不用擔心項鏈會丟了。」

「哦。」王鉞摸了摸胸口,皺著眉沒再說話。

「斧斧,」盧岩靠近他,在他臉上輕輕勾了一下,「別擔心。」

「我會死嗎?」王鉞還是皺著眉,看上去不踏實,「會不會疼?」

「當然不會死,也不會疼,」盧岩笑笑,不會死他能確定,但會不會疼他還真拿不準,「你什麼感覺都不會有的,睡一覺起來就什麼事都沒了。」

「真的嗎?」王鉞看他。

「真的。」盧岩用力點頭。

王鉞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突然笑了,笑了半天才小聲說了一句:「騙子,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又沒試過。」

「沒見過雞飛還不知道雞有翅膀么,」盧岩摟摟他,「放心吧。」

「有點害怕。」王鉞垂下眼皮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盧岩從后座摸了顆糖剝了塞到他嘴裡,「但這個跟你以前的那些……是不是一樣的,醫院裡那麼多病人呢,不都沒事兒么。」

「那你會在旁邊嗎?」王鉞吃著糖似乎心情好了一些。

「在,必須在,我會一直盯著他們的。」盧岩笑笑。

「那什麼時候?」王鉞想了想。

「沈南是找到醫生了,但還要準備,這事兒畢竟不是去醫生割個包皮那麼簡單,大概還得要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啊,」王鉞突然鬆了口氣,「還有一個多月我就不怕了。」

「你這心態真不錯,」盧岩樂了,「那下車吧,咱爭取今天把房子租好?」

「好的,」王鉞打開車門跳下了車,「割包皮是什麼?」

「嗯?」盧岩愣了愣沒聽清。

「包皮啊!」王鉞提高聲音喊。

路邊拿著杯豆漿邊喝邊經過的一個小姑娘很吃驚地看了他一眼。

「哎!」盧岩就想直接趴車座上了,「你喊什麼啊!」

王鉞不再追問,但等盧岩帶著他開好房進了屋之後,他還是拉了拉盧岩的衣服:「包皮是什麼啊?怎麼割?你割過嗎?」

「你等等,」盧岩有些無語,把房間里的電腦打開了,搜出了網頁之後指了指,「我去洗個澡,你自己在這兒鑽研吧。」

「哦。」王鉞坐到了電腦前,很認真地開始看。

盧岩拿了衣服跑進了浴室。

水很熱,盧岩兜頭沖著水,洗到一半正要塗點沐浴露,浴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王鉞在外面叫了他:「岩岩。」

「嗯?」盧岩應了一聲。

「你割過啊?」王鉞問。

「……沒,」盧岩嘆了口氣,「不是人人都得割的。」

「那我用割嗎?」王鉞又問,把門給擰開了。

「你也不用……」盧岩回頭看了他一眼,「門關上行么,熱氣兒都跑光了。」

「我看看。」王鉞彎腰盯著他。

「嘿!」盧岩往他臉上彈了點兒水,「幹嘛呢,還讓不讓人洗澡了。」

「不看啦,」王鉞抹抹臉,轉身出去了,一路念念叨叨地往床上一撲,「我又不是沒有……我也不用割……好看著呢……」

盧岩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王鉞還坐在電腦前,拿著滑鼠東點點西點點。

盧岩走過去看了一眼,看到了屏幕下面有個Q的登陸窗口,已經最小化了。

「要上我Q么?」盧岩抓抓他的頭髮。

「不用了,」王鉞搖搖頭,「反正以前也就是跟18聊天。」

「先去洗個澡吧,然後睡會兒,我查查租房的電話。」盧岩拍拍他。

「嗯,」王鉞站起來拿了衣服走了兩步又停下了,「租房要錢吧?」

「廢話,不給錢誰讓你住啊。」盧岩坐到椅子上。

「還有錢嗎?你現在也不賣烤串兒了,」王鉞有些擔心,「我們這麼一路吃過來,花了很多錢吧?」

「吃能吃多少錢,你吃一天也沒多少錢,你要一天喝一箱油我還能琢磨著計畫一下。」盧岩笑笑。

「那……」王鉞皺著眉。

「你不用操心,我存了不少錢,還有一筆錢在沈南那兒放著呢,」盧岩本來還想逗逗他,一看他這表情是真的很憂傷,「就按咱倆這種吃幾個柿子啃兩塊兒巧克力吃碗牛肉麵算享受的平頭小老百姓的生活檔次,這錢且夠著呢,別擔心。」

「哦,那以後沒有錢了我可以幫你賣烤串兒,牛肉,雞翅,雞腿,烤肉……」王鉞一邊說著一邊進了浴室,門關上了盧岩還能聽見他在裡面數著,「火腿腸炒粉炒麵魷魚裡脊……」

盧岩伸了個懶腰,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讓王鉞的身體好好調整一下,盧岩對這個不是太擔心,雖然每次拉王鉞去跑步都跟綁架似的,但王鉞只要開始跑了就會認真跑完。

他擔心的是王鉞的情緒,萬一準備手術的時候他突然害怕了,一個激動連醫生帶沈南什麼的都給一次性洗成傻子,這就麻煩了。

盧岩點了根煙叼著,這個問題得慢慢跟王鉞聊,得跟脫敏似的,說多了說煩了也許王鉞就沒什麼感覺了……

王鉞洗完澡出來很舒服地往床上一趟,電視都沒看兩眼就睡著了。

盧岩拿了手機換了張備用的電話卡,打了幾個租房中介的電話,初步定下了兩個離市區遠一些的房子。

小城市就這點好,公交跑一趟全程用不了兩個小時,在偏一些的地方租房安靜,去市區最多也就半小時路程,比較合適王鉞的要求。

王鉞一直睡到中午,盧岩帶他出門吃了頓烤肉,然後直奔租房的地方。

看第一家的時候王鉞就表示不用再看了,就這兒可以了。

這套房子只是兩居,不過是精裝,還有一個超大陽台裝成了陽光房。

房東住市區,這套房裝修完了之後一直沒怎麼住過,小區靠近江邊,旁邊還有個不要錢的小公園,雖然早晚都被老頭兒老太太佔領了,但別的時段里散個步還是很舒服的。

當然王鉞首先看中的不是裝修和環境,僅僅是因為中介說了一句樓下走五分鐘有條不大的小吃街,但王鉞一聽,當即拍板,就這兒了。

這小吃街的規模肯定不如文遠街,但對於有食物強迫症的王鉞來說效果差不多。

盧岩沒講價,很乾脆地就直接就把合同簽了,交了一年的房租之後他提的唯一要求就是今天就搬進來。

因為王鉞一副新鮮得不得了的樣子從客廳轉到陽台再從陽台轉進餐廳已經四五趟了,要說不能馬上住進來,盧岩覺得王鉞會相當失望。

一失望就會不高興,不高興了就會情緒不穩,情緒不穩就怕不好安慰,安慰不好他還怕會影響之後的手術……

開著車回酒店拿行李的時候,王鉞一直拿著房東給的一份租戶須知看個沒完。

所謂的須知也就是請保持安靜,垃圾分類了再扔,屋裡傢具裝修什麼的不能隨便動……

不過王鉞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多講究,他除了研究所和沈南家樓上的屋子,呆的時間最長的是盧岩文遠街的老房子,第二長的是酒店。

「我能睡在陽台上嗎?」王鉞問。

「睡陽台?」盧岩愣了愣。

「嗯,太陽曬得很暖啊,」王鉞一臉期待,「你睡過吊床嗎?要是有個吊床躺在那裡多舒服啊!」

盧岩回酒店退完房之後沒有馬上帶著王鉞去租的房,先去了趟戶外店,買了一個鞦韆和一張吊床讓人給送了過去。

東西都裝好之後,盧岩抱著胳膊站在陽台中間看著王鉞:「說,我對你好不好。」

「好!」王鉞點點頭,著急著要往吊床那邊去。

盧岩一把抓住他:「當著金主的面兒都這麼敷衍你也太囂張了。」

「你對我可好了,」王鉞笑了起來,「只有你一個人對我好,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對我好是什麼感覺……反正就是你最好了。」

盧岩聽到那句「不知道其他人對我好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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