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陪著你

盧岩大概能有二十年沒堆過雪人了,一是這麼大的雪不常有,二是堆雪人這種幼稚的事實在不合S的身份。

他拿著鏟子,一鏟鏟地把雪堆到一塊兒,堆到大腿那麼高的時候他圍著雪堆一下下用鏟子把雪拍實,為了美觀,他還轉著圈把雪堆給鏟圓了。

小時候倒是堆過,農場那邊冬天有時候能連著下幾天雪,荒地上雪能積下挺厚,關寧偶爾會帶他去堆雪人。

當然關於他和關寧堆雪人的回憶並不全都美好,把雪推成堆到一塊兒之後,關寧會讓他坐在地上,把雪往他身上裹。

他有時候覺得關寧不僅僅是在訓練他,關寧就是個神經病。

盧岩把雪堆拍實之後,又開始鏟雪做雪人腦袋,這個光用鏟子完成不了,盧岩摘掉手套,跪在地上把雪弄成團。

關寧不僅喜歡用雪埋他,還用過沙子和泥。

「好好體會,什麼是快死的感覺。」關寧蹲在沙坑旁邊。

「現在就已經喘上不氣兒了。」盧岩吃力地喘息著,臉憋得通紅。

「放屁,沙子我還沒踩實呢,怎麼可能……」關寧伸手到他脖子旁邊摸了摸脈。

盧岩在她手摸到自己脖子的瞬間一偏頭咬在了她手腕上。

「啊!」關寧想抽回手,但盧岩死死咬住她不鬆口,她往盧岩臉上拍了一巴掌,「福三狗你撒嘴!」

盧岩看著她不出聲也不松嘴。

「我把你弄出來!你鬆開。」關寧喊。

盧岩依然不松嘴,關寧的手腕已經被他咬出了血,他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沙土。

關寧咬咬牙,拿過沙鏟單手把沙子都挖開了。

盧岩的胳膊從沙里抽了出來,抓住了關寧的腳踝,狠狠地一擰一扳,關寧摔倒了在了地上。

「王八蛋!學壞了!」關寧抓著手腕罵了一句。

「你神經病!」盧岩也罵。

神經病。

盧岩一下下拍著雪球,他有時候挺佩服自己在關寧這種神里神經的所謂訓練下居然平安地活下來還長大了。

還殺手S了。

他還真的以為自己一輩子就在關寧的高壓下走向國際殺出宇宙了……

「岩岩。」王鉞叫了他一聲。

「嗯?」盧岩扭頭看了他一眼,王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蹲到了他身邊。

「你哭了。」王鉞伸手在他眼角輕輕碰了一下,指尖有一滴小小的淚珠。

「啊,」盧岩迅速擦了擦眼睛,他有些意外自己會完全沒感覺到,居然還當著王鉞的面,「你看這個球夠大了么。」

「是因為關寧嗎?」王鉞摸了摸雪球,輕聲問。

盧岩笑笑,把雪球和下面連接的地方加了幾團雪拍緊了:「我一直以為我會比她先死。」

王鉞沒說話,跟著在雪人上來回拍著。

盧岩回車上拆了一袋巧克力,拿了兩塊回到雪人旁邊,把巧克力按在了雪人眼睛的位置。

「沒有嘴。」王鉞在嘴的位置戳了戳。

「等著。」盧岩又跑回車上。

翻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最後拿了個倆蛋卷,一個給王鉞吃了,一個豎著戳在雪人臉上當鼻子。

「嘴呢?」王鉞邊吃蛋卷邊問,對嘴非常執著。

「這兒呢,」盧岩從身上摸了個紅色的一次性火機出來,橫著按了上去,「怎麼樣?」

「哈!」王鉞喊了一聲,退了好幾步,盯著雪人,「漂亮!」

雪人沒能堆到跟王鉞一樣高,只到他胸口,不過又圓又壯的看著挺有氣勢。

王鉞很興奮地圍著雪人轉,把自己的帽子放到雪人頭上,想了想又跑回車上把盧岩的槍拿了出來戳在了雪人身上。

「嘿!」盧岩嚇了一跳,「這東西不能瞎玩!」

「就一會兒,一會兒就還給你,」王鉞站到雪人旁邊,笑得很開心,「像不像?」

「……像。」盧岩點點頭。

「我比他瘦,」王鉞研究了一下,「過段時間就可以跟他一樣胖了。」

「不!不用不用不用,」盧岩趕緊說,「你不用跟他一樣胖。」

「哦。」王鉞盯著雪人的眼睛,摸了摸巧克力。

盧岩剛想說你要想吃我給你拿,還沒開口,王鉞已經把巧克力給摳了下來,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哎……」盧岩無奈地嘆了口氣。

王鉞回頭看了他一眼,把咬了一口的巧克力又按回了雪人臉上,看了看之後又摳下了另一邊,也放到嘴裡咬了一口,邊吃邊把剩下的半塊也按了回去。

「這樣好看嗎?」王鉞問他。

「好看,」盧岩看了一眼樂了,王鉞詭異的審美突然爆發回到正途上讓他很驚訝,被咬成了兩個月牙的巧克力眼睛看上去笑得很歡,「跟你笑起來一個德性。」

「這個叫丹龍眼。」王鉞一臉嚴肅地說。

「還荔枝眼呢。」盧岩笑著說。

「這個季節沒有龍眼和荔枝對吧?」王鉞嘆了口氣,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喊了一聲,「你不說給我買柿子吃的嗎!」

「哎!買買買!一會咱看看路過的村子裡能不能買到,又新鮮又便宜。」盧岩趕緊說,車上亂七八糟的吃的一大堆,他還真把買柿子的事兒忘了。

「不著急,」王鉞笑著摸了摸雪人的腦袋,「我們還有好多時間呢。」

「嗯,你還有一輩子吃……」盧岩點點頭,捏捏他的臉,拿過槍轉身往車邊走,「回車上,風太大了,冷了吧?」

「還成,」王鉞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岩岩。」

「嗯?」盧岩回過頭。

「我陪著你。」王鉞說。

「什麼?」盧岩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關寧死了,我還陪著你,」王鉞很認真地說,「我努力比你死得晚些,等你死了我才死。」

盧岩沒說話,手輕輕抖了一下。

「傻缺,」他轉身走過去一把摟住了王鉞,在他頭上狠狠揉揉了幾把,聲音裡帶著微微顫抖,「缺心眼兒吧你。」

「這樣我死的時候你就不會難受了,怎麼樣。」王鉞也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衣服里挺平靜地說。

「好,」盧岩在他鼻尖上親了親,又低頭摟緊他在他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好。」

盧岩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了,開著車一直沒有說話。

他長這麼大沒喜歡過什麼人,關寧對他的訓練里沒有關於感情的部分,喜歡,愛,關寧從來不提。

「殺手要個屁的感情,沒事兒瞎感動的人出門兒就得被人一槍崩了。」關寧說。

不過盧岩還是看得出一向叫囂著不要感情的關寧和彭遠之間不僅僅是合作關係那麼簡單,但具體是什麼滋味兒他並不清楚。

跟他和王鉞之間這種是不是一回事兒,他也不清楚。

不過他確定自己願意為了王鉞做這個做那個,願意放棄任務,願意拼上命帶著他逃亡……

還願意……忍受他把本來整潔舒適的車廂里翻得亂七八糟扔滿衣服和零食袋子。

「別吃了,一會兒還吃不吃飯了?」盧岩看了一眼在后座上趴著研究先吃小麵包還是小蛋糕的王鉞。

「你說,我是不是有病?」王鉞拿著個小麵包在手裡一下下捏著,「我每天靜下來就想吃,什麼都想吃。」

「你這是饞的,」盧岩笑笑,「以前在研究所想不想吃?」

「沒想過,」王鉞托著下巴,「上網的時候看到吃的就是想想這個是什麼味道啊,不過想來想去都是營養液的味道,再說也出不去,就沒感覺了……」

「你們研究所當初能把新聞視頻的都過濾一次晚好幾個月才給你們看,怎麼沒想著把吃的給屏蔽了呢。」盧岩嘖了一聲。

「不知道食物的就不是真的人啦。」王鉞笑了笑,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把手裡的小麵包兩口給吃了。

盧岩可以想像崔逸的計畫。

崔逸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殺人機器,他的「藝術品」是要接觸社會的,需要有真實的情感,要對這個世界有真實的感受。

所以哪怕是在過濾和屏蔽之後,王鉞還是能像個普通人一樣,上網,聊天,看視頻,玩遊戲,過著「真實」的生活。

只有擁有這些的人才會在一次次被折磨時會因為正常人的感受而承受巨大痛苦,這些痛苦才能「完美」激發出他們的能力……

就因為這些,對於王鉞像強迫症一樣吃個不停的行為,盧岩一直沒有強行阻止,還在路過一個小村子的時候把開著車拐了進去。

「幹嘛?」王鉞在后座上問。

「買兩個柿子給你吃。」盧岩說。

「兩個不夠吧?柿子才多大一個啊,」王鉞手握成拳比划了一下,「就這麼大吧?」

「一會買了你能吃掉一個我推著車走。」盧岩看了他一眼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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