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么么噠

雖然王鉞的狀態因為一句話就跟按了開關似的轉換回來了,但盧岩心裡依舊很亂,也不太踏實。

開車往家走的時候,王鉞心情似乎不錯,一直他身後說著話,在倆後視鏡里來回探腦袋。

盧岩都沒留意他在說什麼,一直在琢磨他的幾次突然爆發。

王鉞的狀態很不穩定,暴走技能說觸發就觸發了,而且破壞力似乎還有所提高。

「盧岩你會唱歌嗎?」王鉞在身後說。

目前來說他知道的斧子牌暴走有兩種形態,精神摧殘和隔空碎玻璃,一虛一實。

虛虛實實,真是戰無不勝。

「你會唱英文歌嗎?」王鉞問。

無論哪種,有效範圍是多大?目標是人體的時候,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我給你唱,我會一句,」王鉞在他耳邊清了清嗓子,「就一句,還沒學會唱別的我就死了。」

「嗯。」盧岩應了一聲。

王鉞沉默了兩秒,在他身後開始唱:「I m beautiful in my way……沒了。」

王鉞嗓子挺亮,唱歌時帶著漂亮的金屬音,盧岩掃了一耳朵,跟著哼了一句:「Cause God makes no mistakes……」

哼到一半他停下了,往後視鏡里看了一眼:「你還聽gaga姐呢?」

「什麼嘎嘎姐?」王鉞停下,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就會這一句,隔壁小孩兒說是新歌,好聽,我就聽了,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就聽著唱的。」

「你說什麼?」盧岩踩了一腳剎車,把車停在路邊拿出了手機。

「啊?」

「隔壁小孩兒告訴你這是新歌對么?」盧岩飛快地打開了網頁。

「嗯,怎麼了?」王鉞下車站到他身邊,彎腰看著手機屏幕。

「知道你大概是什麼時候死的了,」盧岩轉了轉手機,「沒死太久,還挺新鮮。」

「真的嗎?」王鉞有些激動,「新鮮?」

「嗯,炒菜的油都18個月保質期呢……你做為一個死人來說,三年算新鮮的。」盧岩很快地給沈南發了條簡訊,讓他再幫查查那年所有的死亡和失蹤人口檔案。

「才三年啊?我以為有三十年了呢,是這上面寫的?」王鉞指了指手機,「那我是怎麼死的呢?是被殺的嗎?殺手?是你嗎?」

「你先閉上嘴,你是不是覺得被人殺特有面兒啊,」盧岩嘆了口氣,這都什麼腦迴路,「不是我殺的,那年我就一個活兒,不是小男孩兒。」

「哦,」王鉞坐回后座上,也輕輕嘆了口氣,「那我是怎麼死的啊?」

「會知道的。」盧岩放好手機,重新發動車子。

「不過也不著急,」王鉞笑了笑,「先談戀愛吧。」

「……哦。」盧岩突然覺得自己用這樣獵奇的方式脫離險境是不是個錯誤,也許會讓自己身陷「你跟我分手我就弄死你」的無底大坑。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盧岩燒了點水坐在沙發上慢慢泡茶,他不怎麼困,大概是因為腦子裡轉著的事太多,睡覺的念頭已經被擠一邊兒罰站去了。

「明天……」王鉞在茶几對面蹲著,「是天亮,還是按時間算?」

「嗯?」盧岩愣了愣,想起來王鉞指的是什麼以後笑了笑,「隨便你。」

「等你睡覺起來吧,」王鉞盯著他的臉,「你不睡覺嗎?」

「睡,一會兒。」盧岩在心裡嘆了口氣,低頭泡茶。

泡好茶拿起來喝的時候,他發現王鉞還盯著他臉,他放下杯子拿過手機在屏幕上瞅了瞅自己:「能不盯著我么,臉上又沒長什麼多餘的東西。」

「你不睡覺啊?」王鉞終於移開了目光看著茶杯。

「不說一會兒么,我喝點兒茶。」盧岩從茶几下面摸了袋花生米出來,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哦,都半夜了你不困啊?」王鉞鑽到茶几下看了看花生米,「花生米?一看就不好吃,你想吃就吃吧我不會生氣的。」

「王鉞,」盧岩拿出花生米拆了,扔了兩粒到嘴裡慢慢嚼著,「你每次……生氣或者是……不開心的時候……」

「嗯?」王鉞蹲著蹭到了他腿邊。

「有什麼感覺嗎?」盧岩喝了口茶,「我是說,你知道你……能隔空打牛么?」

「隔空打牛是什麼?不過我見過牛!水牛!」王鉞提到這個就來了興緻,「就我第一次看到自己樣子的那個河邊,就有水牛,我分得清水牛和黃牛,黃牛長得比較可愛……」

盧岩讓他這一通噼里啪啦說得差點兒忘了自己要問什麼了,只得打斷了王鉞話:「你弄碎我一個杯子知道么?」

「杯子?」王鉞看著茶盤上的杯子。

「剛在街上你弄碎倆燈,你記得嗎?」盧岩又問。

王鉞盯著杯子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盧岩也沒出聲,看著王鉞臉上的表情。

漫長的沉默之後,王鉞抬眼看了看他:「我不記得了。」

盧岩跟他對視了幾秒鐘之後站起來往浴室走:「你腦容該擴擴了,我洗澡,你別進來。」

「嗯,」王鉞點點頭,「那你洗完澡睡覺嗎?」

「哎……你怎麼這麼執著,」盧岩扶著門轉過頭,「我睡不睡,明天都從天亮開始,行么?」

王鉞笑著沒再說話。

盧岩把水開到最大,嘩嘩地沖著,夜裡冰涼的水讓他清醒。

王鉞撒謊了。

不自然的表情,閃爍的眼神,猶豫的語氣。

在從小說瞎話說得自己都能信以為真感天動地的盧岩眼裡,王鉞這謊撒得就差在腦門兒上寫「別信」倆大字兒了,還得是熒光的。

王鉞說過,他不會騙人,騙人會被怎麼怎麼樣他沒說出來,但看得出他不敢。

但現在他對自己隔山打牛神功的事撒了謊。

為什麼?

盧岩揚起臉對著水,輕輕嘖了一聲。

又他媽一個為什麼。

還想著老了寫本殺手回憶錄呢,現在想想應該改名叫殺手的十萬個為什麼。

盧岩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王鉞還蹲在沙發旁邊沒動,不過眼神已經放空了,應該是在休息。

「睡吧。」盧岩說了一句,進了卧室。

站在書櫃前看了半天,最後他抽出了一本《生死輪迴》,躺到床上翻開了。

他以前對這些並不相信,但書有一些,職業需要,關寧的理念是,學習永無止境,知識面決定氣質。

這話聽著特高端,很像什麼牛逼培訓機構的文案。

其實盧岩的理解就是你得跟誰都聊得上幾句,方便套瓷。

學語言也一樣,見誰都老鄉,方便兩眼淚汪汪。

書看了沒幾頁,盧岩就因為內容太玄妙而開始犯困了。

他把書蓋到臉上閉上了眼睛,燈也沒關,就這麼睡著了。

天亮的時候盧岩並不知道,他睡著以後很少動,書還蓋在臉上,把光擋得挺嚴實。

不過樓下傳來的各種聲音還是讓他準時醒了過來。

躺著聽了聽屋裡的動靜之後,他才把蓋在臉上的書拿下來扔到了一邊。

一扭頭就看到了枕頭邊有雙黑漆漆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盧岩的手迅速摸到了枕頭下的槍,然後才回過神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早安,」王鉞笑得挺開心,眼睛彎著,「親愛的。」

盧岩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唰一聲全都蹦了起來,他搓了搓胳膊:「早。」

「現在是明天了吧?」王鉞往他身邊湊了湊。

「嗯,是。」盧岩想躲開點兒,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動。

「我親你一下行么?」王鉞問,眼神里全是期待,就跟他想吃面的時候一個德性。

盧岩沒說話,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不會是想跑街上隨便找個人……」

「不行么?」王鉞頓時有些失望。

「當然不行,」盧岩坐起來抱著被子,「你願意讓樓下瞎老頭兒親你么?」

「不!」王鉞馬上皺著眉喊了一聲。

「這不得了。」盧岩伸了個懶腰。

「我可以……可以……」王鉞揮了揮胳膊比划了一下,「蓋在他外面。」

「貼膜啊,」盧岩倒是記得王鉞說過這個功能,「你不說會累么,你最好還是不要累,我怕你累了一個不痛快把我隔山了。」

「不會的!」王鉞說得斬釘截鐵。

盧岩覺得有點兒頭大,轉過身跟王鉞面對面地坐好了,盡量把語氣放柔和:「小王……」

「難聽。」王鉞打斷他。

「小王王,」盧岩笑笑,「你看,你要找個快死的呢,親著親著嘎嘣死我跟前兒了我估計怎麼也得來上幾個月的心理陰影,你要找個不死的呢,親一半人清醒了怎麼辦,這事兒沒法收場。」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