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一上午蔣丞都昏昏欲睡, 耳朵里聽著老師講課, 四中的老師講課水平都在老和尚念經那個級別,除了老魯會穿插著罵人提神,別的老師包括老徐,都是沒有抑揚頓挫地一路前行,行著行著就睡著了。

在這種天氣開始變涼得有些涼意, 讓人非常舒適的季節里, 大概不聊天兒還能撐住在聽課的就只有蔣丞和易靜了。

哦不, 蔣丞看著正埋頭記著筆記的顧飛, 還有顧飛。

對了還有……大概在一萬個背影里都能準確找到易靜背影的王旭同學。

中午放學之後蔣丞瞬間趴到桌上閉上了眼睛:「二十分鐘叫我。」

「嗯。」顧飛應了一聲,合上了筆記本。

「哎大飛, 大飛,」周敬收拾好東西轉過了頭, 「大……」

顧飛看著他。

「你穿的是蔣丞的衣服吧?」周敬問。

蔣丞抬起了頭, 有一種「不能等了這個人必須馬上滅口」的感覺。

「不是。」顧飛說。

「不是嗎?」周敬有些遲疑,「我上周好像看他穿來著。」

「同款。」顧飛說。

「……哦,」周敬猶豫了一下,「也不是新的啊,以前沒見過你……」

「滾。」顧飛簡單地打斷了他的話。

周敬嘆了口氣站起來:「聊天都聊不下去,簡直了。」

上課的時候困得彷彿這個世界都離去了,老師的聲音都像是從五行之外飄回來的,現在下課了,可以安心地趴著打個盹兒了,蔣丞又睡不著了。

但他還是很堅強地一直閉著眼睛,到顧飛在旁邊說了一句「二十分鐘了」他才睜開了眼睛,抹了抹因為又困又睡不著而淚流滿面的眼淚。

「沒睡著吧?」顧飛問。

「啊,」蔣丞嘆氣,「困得都快瞎了。」

「那還趴著,我看你眼皮眨得都快趕上翅膀了,」顧飛笑笑,把筆記本推到他面前,「你看這樣行嗎?不行你趕緊找老師問問。」

蔣丞翻開筆記本,感覺到了一股清流。

他從初中開始記筆記,好幾年的時間過去了,第一次看到自己筆記本上有如此乾淨工整的字跡。

顧飛這種學渣記筆記不分輕重,反正黑板上寫了的,老師重複說了的,他都記了下來,看的時候得再挑出重點來。

不過有一點他相當佩服,顧飛的字不光寫得好,還寫得快,筆記這樣不分清紅皂白地一通記,實在不是一個小工程。

「你挺牛啊,」蔣丞說,「我記筆記都得用縮寫和記號,要不記不過來。」

「廢話,」顧飛說,「我只管記,不管琢磨。」

「你長這麼大都沒這麼認真上過課吧渣渣。」蔣丞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嗯,」顧飛也站了起來,倆人一塊兒往外走,「跟學霸在一起就是能體會很多神奇的事兒。」

「那……」蔣丞看了他一眼,「累嗎?記筆記煩不煩?」

「還行。」顧飛說。

蔣丞沒再說跟上課和複習有關的內容,但他能感覺到顧飛跟別的學渣不一樣,正常學渣哪怕就是什麼也不聽只管記個筆記,一上午也會覺得煩,比如潘智那種正牌學渣。

別說要讓潘智像顧飛這麼記一上午筆記,就一節課,他都能杵筆桿上睡著。

一想到這裡,蔣丞就是一陣不甘心和心疼。

眼睜睜看著顧飛就這麼埋掉希望沿著鋼廠人民的道路往前走,束手無策站在一邊的感覺讓他很難受。

每當細細品味到顧飛的無奈時,他的心情就會一路往下滑到底。

「中午吃什麼?」顧飛問了一句。

蔣丞收回跑遠了的思緒琢磨了能有兩分鐘才回答:「不知道。」

「真愁人。」顧飛嘆氣。

「我就覺得餓了,但是又不知道想吃什麼,」蔣丞揉揉肚子,「要不去吃點兒有檔次的。」

「對面的披薩嗎?」顧飛笑了起來。

「哎不要,」蔣丞嘖了一聲,「王二餡餅比那強多了。」

討論了半天,最後他們去顧淼前小學門口吃了頓羊肉粉。

雖說只是羊肉粉,但是從外觀和價格來看,比較符合蔣丞提出的有檔次的要求。

這家羊肉粉蔣丞路過了很多次,每次都覺得是個酒吧,還琢磨著這個小破城市真牛逼,能允許酒吧開到小學門口,酒吧還挺另類地起了個名字叫灰太狼……

「這地兒也就來這一次了,」吃完粉出來的時候蔣丞感嘆著,「太貴了也,二十塊!我剛拉你想出來你沒感覺到嗎?」

「沒感覺到,我以為你給我整衣服呢,」顧飛笑了,「其實價格還行吧,肉給得挺多的,本來我想給你再加一份肉補補,最近用腦過度,一看肉給的還可以,就沒捨得再加了。」

「是吧!你都捨不得再加了還說什麼價格還行?」蔣丞笑了半天,然後拉長聲音嘆了口氣,「哎……等以後我上班了,就帶你去吃八百塊一碗的粉,再加二百塊錢的肉。」

「好,」顧飛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給加不是中國人。」

倆人又一通樂。

回到顧飛家店裡的時候,顧飛老媽正坐在收銀台旁邊,看上去精神有些不太好,平時見了面她都會嗓門兒挺大地說蔣丞你來了啊,今天就是看了他倆一眼,就繼續坐著發愣了。

「吃了沒?」顧飛問她。

「吃了,」她回答,聲音也有氣無力的,「帶二淼去吃了個卷飯,她非要吃那玩意兒,涼嗖嗖的,這會兒我都胃疼。」

「你回去吧,」顧飛抬手在她腦門兒上碰了碰,「怎麼感覺你有點兒發燒?」

「沒有,」她站了起來,抓起放在桌子下面的小包,往門店口走過去,「不用管我,你不嫌累我還累呢。」

「阿姨再見,」蔣丞看著她背影,又轉頭看了看顧飛,「你媽怎麼了?」

「不定時抽風,」顧飛坐下,打開收銀機看了看錢,「昨天被新男朋友打了,心情不好吧。」

「……是上回看到的那個騎摩托的嗎?」蔣丞問。

「不知道,」顧飛擰著眉,「再有一次我就去把那小子收拾了。」

蔣丞沒說話,坐到了他身邊。

「談也談不通,談了沒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顧飛掏出手機胡亂劃拉著,「我覺得她得去看心理醫生,但她肯定不會去,而且我們這兒……也沒有靠譜的心理醫生。」

蔣丞伸手拿開他的手機,握住他的手,一下下輕輕捏著。

是啊,別說鋼廠,就這個小破城市裡,去看個心理醫生估計就會在周圍人眼裡變成神經病,顧飛媽媽大概也一樣,去看看心理醫生就是要承認自己是個瘋子了。

「昨天她問我,沒有顧淼,我是不是早就不管她了。」顧飛說。

「是嗎?」蔣丞偏過頭。

「是,」顧飛說,「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路自己走。」

蔣丞沒再說話,只覺得一片迷茫。

「去睡會兒吧,」顧飛說,「下午該撐不住了。」

「你呢?」蔣丞問。

「咱倆摟一塊兒擠那個小床上睡么?」顧飛笑了,「我不用睡,我又不困。」

小屋這張床顧飛剛換了床單什麼的,被套枕頭床單都透著陽光的清爽味兒,蔣丞往床上一倒,抱著被子沒兩分鐘就睡著了。

顧飛叫他的時候他都不想起來,抱著被子不撒手:「困困困困……」

「那你曠課?」顧飛問。

「不。」蔣丞把臉埋到被子里。

「那起?」顧飛又問。

「困。」蔣丞說。

「那曠課?」顧飛繼續問。

「不。」蔣丞的答案繼續循環。

「那干?」顧飛問。

「……幹什麼?」蔣丞愣了愣。

「我干你啊,」顧飛撐著床頭扯了扯他的褲子,「閑著也是閑著,反正你也不起來。」

蔣丞轉過頭看著他:「我靠。」

顧飛沒說話,一揚手把身上的衣服掀起來一半。

「哎!哎哎哎……」蔣丞瞬間清醒了,唰一下坐起來,接著就蹦到了地上,「你收著點兒,要去學校了。」

「不困了?」顧飛把衣服拉好。

「不困了,我洗個臉!」蔣丞跑去了後院。

下午的自習課被取消了,老徐站在講台上語重心長地說了十分鐘,希望能讓大家從自習課變成了各種主科的打擊中振奮起來,但收效不大。

搶佔了第一節 自習課的老魯最後忍不住打段了老徐的話:「徐老師,你說這些沒有用!你看這些玩意兒!你歇著吧,我上課了!讓你說掉半節課了都!」

老徐依依不捨地從講台上讓出位置來:「不到一年了!同學們!你們已經玩掉了兩年半!最後這半年打起精神來拼一把啊!」

「Wake up!」老魯上去對著桌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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