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丞哥, 鼓掌啊。」鏡頭裡的顧飛站在木棍「話筒」前說了一句。

蔣丞這才回過神來, 一手舉著手機,一手在腿上啪啪啪地拍了幾下,然後又把手放到嘴邊吹了聲很響亮的口哨。

顧飛背著吉他從舞台上跳下來,往他這邊走了過來,他正想把視頻關了的時候, 顧飛說了一句:「別急。」

「嗯?」蔣丞愣了愣。

顧飛一直走到他跟前兒才停下, 把吉他一拿:「還有一段。」

蔣丞沒出聲, 手機視頻里正好能拍到顧飛的手,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帶,接著是一個輪指。

很慢, 每一個音符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接著速度慢慢加快,音符層次分明地從他指尖一個一個地跳躍出來, 漸漸連成了一片。

隨著輪指的速度越來越快, 顧飛左手在弦上滑過時帶出漂亮尾音和樂聲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蔣丞本來沒有完全平息的心情再次被掀起,恍惚中看到了鏡頭裡顧飛的手指帶出來了殘影,除了吉他的動聽音樂,還有眼前顧飛漂亮得讓人眼睛發酸的手。

音樂聲最終停下的時候,蔣丞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直到顧飛伸手越過手機,在他臉上輕輕擦了一下,他才猛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哭了。

不,這不能叫做哭。

這只是流淚。

因為驚訝,因為感動,因為不可思議,因為這個破敗又帶著陽光的舞台,因為這份一輩子都刻在心裡的記憶……

主要還是因為顧飛太帥了。

帥哭了。

說的就是顧飛。

「日,」蔣丞關掉視頻,抬手把臉上的眼淚擦掉了,「最後還要炫個技。」

「一般都在一開始炫,台下就會尖叫了,」顧飛笑了笑,「我剛才忘了,太緊張。」

「你緊張么?」蔣丞扯起T恤下擺按了按眼睛,確定自己臉上沒有淚痕了才站了起來,「你也會緊張啊。」

「看是誰了,」顧飛說,「坐在這兒的是我男朋友啊。」

蔣丞吸了吸鼻子,摟住他親了過去。

倆人中間隔著一把吉他,頭頂上是半拉天空,腳下是碎磚雜物,身後還有被埋掉一半的觀眾席。

這種情況下的吻一點兒情調也沒有,姿勢不舒服,環境也略神奇。

但蔣丞還是覺得自己像是之前聽顧飛唱歌一樣,碰到顧飛唇的瞬間就沉了下去,昏天黑地的。

從旁邊傳來「嘭」的一聲,把蔣丞從飄飄然里拉了回來,先是一愣,接著一驚,差點兒一口咬到顧飛嘴上。

聲音是從左邊傳過來的,左邊是斷牆,不會有人從那兒爬進來,而且這動靜也不是人能爬得出來的……

轉過頭的時候他什麼也沒看到,就看到了從地上騰起兩米多高的灰塵。

「走走走走……」顧飛一看就立馬把他往門那邊推,有些著急,「快出去,快!」

灰已經漫了過來,蔣丞就感覺自己已經能聞到嗆人的塵土味兒,再看他這個緊張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我靠?要塌了嗎!」

「快出去!」顧飛喊。

「我操操操……怎麼說塌就塌啊!」蔣丞趕緊往門口跑,「這他媽什麼年代的樓……」

跑到門口他一回頭,發現顧飛居然沒跟在他後頭,瞬間嚇出了一身汗,想也沒想扭頭又沖了回去。

「顧飛!顧……」剛喊了一聲,他就跟顧飛撞到了一塊兒。

顧飛順手抱住他,把他推了出去。

回到空氣清爽的陽光下,蔣丞才發顧飛一臉的笑意。

「操?」他看著顧飛,然後又猛地轉頭往房子那邊看過去,「操!」

房子根本沒塌,別說沒塌,那一陣塵土被風吹散了之後,一切都又恢複了平靜,依舊是安靜立著的半個禮堂。

「斷牆那兒倒了一塊兒。」顧飛笑著說。

「你他媽急成那樣我以為房子要塌了呢!」蔣丞瞪著他,覺得自己被倒下來的一塊破牆嚇成這樣非常沒有面子。

「那麼大的灰,我就想快點兒出去啊,」顧飛說,「然後突然就想逗逗你。」

「……看我沒見你出來會急成什麼樣么。」蔣丞嘖了一聲。

「不是,就是想把你嚇出去,」顧飛笑笑,「我走了一半發現琴包沒拿,就去拿了,不過……」

顧飛抱住了他:「看你急成那樣我還挺……」

「千萬別感動,」蔣丞說,「我就是看這房子沒塌我才進去的,真塌了我肯定退後一百米撥個119。」

「嗯。」顧飛笑了起來。

「笑吧,」蔣丞說,「笑大點兒聲。」

「哈哈哈!」顧飛仰起頭笑了三聲,「夠大聲嗎?」

「……夠了,收吧。」蔣丞嘆了口氣。

順著路往回走的時候,蔣丞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棟破房子。

從這個角度已經看不到舞台了,只能看到外面雜亂的石頭和草,還有塌了的房頂斷牆。

如果顧飛沒帶他過來,他估計永遠也想像不到,在這樣破敗的外表之下,他會留下這樣一段唯美的記憶。

「一會兒我要回店裡,我媽估計這個點又要關門跑了。」顧飛看了看手機。

「我也去,」蔣丞說,「晚上我在店裡吃吧,叫顧淼過來一塊兒。」

「嗯,」顧飛點了點頭,「想吃什麼?」

「不知道,」蔣丞搖搖頭,摸了摸肚子,說實話,這一下午他實在是波瀾起伏波濤洶湧,現在感覺上自己是平靜下來了,但腦子裡是空的,別說想吃什麼了,這會兒看書都看不進去,「我都不知道自己餓沒餓。」

「我們包餃子吃吧?」顧飛說。

「好。」蔣丞點頭。

顧飛他媽媽沒在店裡,但是店門沒關,蔣丞跟著顧飛進去的時候,看到了坐在收銀台後頭玩手機的李炎。

「你怎麼來了?」顧飛說。

「這個世界真是變了,」李炎說,「你居然會問我這個問題。」

「隨便問問。」顧飛把吉他放進了小層。

「你拿的是吉他嗎?」李炎掃了一眼愣住了,「我靠你彈吉他了我沒看錯吧?」

「是大提琴。」顧飛走出來,到貨架那邊看了看,拿了一袋麵粉過來,「一會兒包餃子,你一塊兒吧。」

「我不,」李炎看了蔣丞一眼,「我現在就走。」

「一塊兒吃吧,」蔣丞說,「都這個點兒了。」

「你以為他是真心留我吃么?」李炎說,「他就是找個幫忙幹活兒的。」

「吃不吃?」顧飛看著他。

「吃!說吧我剁餡兒還是和面啊?」李炎問。

「你擀皮兒。」顧飛說。

「行,」李炎點頭,繼續低頭玩手機,「那到擀皮兒的時候叫我,我先玩會兒。」

顧飛從冰櫃里拿了肉去廚房,蔣丞拿起麵粉袋準備跟去廚房和面,走過李炎身邊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往李炎手機上掃了一眼。

果然是弱智愛消除。

「多少關了?」蔣丞問了一句。

「又比大飛快3關了,」李炎沖他一挑眉毛,「怎麼樣,今兒晚上你再給他追回來?」

「我沒幫他玩。」蔣丞說。

「得了吧,你不幫他玩他現在至少慢7關以上,」李炎低頭繼續玩著,「自打認識你之後,過關速度跟屁嘣了一樣那麼快,不是你還能是誰。」

「真不是我,我沒被屁嘣過。」蔣丞說。

李炎放下了手機看著他:「哎發現你嘴比大飛還欠呢?」

蔣丞笑了笑,拎著麵粉想往廚房走。

「哎,蔣丞,」李炎壓低聲音叫了他一聲,「你倆剛才幹嘛去了?」

蔣丞回過頭看著他,沒說話,李炎這個問題一不小心就尖銳了,我倆剛才幹嘛去了,談戀愛去了,還摸來摸去打啵兒了。

「……我是說,」李炎估計也發現問的角度不準確,調整了一下,「他彈吉他了?」

蔣丞還是沒說話,有了「作曲顧飛」這事兒之後,他對任何顧飛的事兒都很敏感,他不知道顧飛是不是願意讓李炎知道,哪怕他知道李炎幾個跟顧飛關係很鐵。

「他起碼兩年沒公開玩過吉他了。」李炎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

這話應該是真的,畢竟一般人吉他要不是長時間不用頂多把弦鬆了,顧飛的吉他直接是把弦給卸了。

「公開?」蔣丞問。

「是啊,背地裡有沒有夜深人靜抱著吉他對月獨奏什麼的也沒人知道。」李炎說。

「哦。」蔣丞笑了笑。

「問你話呢?」李炎看著他。

蔣丞跟他對視了一會兒,轉身快步往廚房走了過去。

「靠,」李炎有些不爽,「跑那麼快!」

「屁嘣著了。」蔣丞說。

「你倆說什麼呢?」顧飛在廚房裡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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