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那……」顧飛也拿了塊牛肉乾兒放到嘴裡,靠在沙發的另一邊慢慢嚼著。

蔣丞盯著手裡的牛肉乾兒,彷彿看到了眼前自己親手挖出來的一個坑,顧飛要問什麼幾乎不用猜,正常人都會有的反應。

「你呢?」顧飛問。

蔣丞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不想撒謊,但這事兒他不太願意說,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自己不像一個男女通吃的渣子。

顧飛問完以後就慢慢喝酒了,沒有再追問。

這個善解人意的態度卻讓蔣丞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己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不能說似的。

「之前……」他猶豫了一下,「有一個,呃,女朋友……其實也不能說是女朋友吧,我們班的……」

「女的?」顧飛有些意外地轉過臉看了看他。

「嗯,」蔣丞又點了根煙,屋裡的炭火已經旺了起來,暖暖的氣浪一陣陣撲過來,把身體里的酒精溫到了一個正好舒服的程度,讓人突然覺得說點兒什麼也沒關係的那種程度,「我前桌。」

「哦,」顧飛還是看著他,「我以為你……不能接受女生呢。」

「說不上來,」蔣丞仰頭枕著沙發靠背,「我吧,也沒交過男朋友,不知道什麼感覺,我就是……」

蔣丞清了清嗓子,看著在眼前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轉動著的天花板:「一直就對男的……但是她追我的時候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行,我煩她不是因為她是女的,是因為她就是煩。」

「你看誰都煩,」顧飛笑了笑,「剛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隨時隨地都能跟人打起來。」

「我是脾氣急,平時都盡量控制吧,控制不住就操你媽隨便吧愛誰誰,」蔣丞也跟著笑了起來,「不過我煩她真不是因為我……你知道吧,有些女生作起來你給她對兒翅膀她直接就能扇火星上去。」

「我不了解,」顧飛讓他說得笑了半天,「我一直不願意跟女生接近。」

「看出來了,你今兒是怕易靜坐你車吧,」蔣丞偏過頭,「哎喲那一通逃啊,你也不怕她看出來了尷尬。」

「總比給她機會表白了又被拒絕強吧。」顧飛說。

「也是,」蔣丞沖他一豎拇指,「好人。」

顧飛把他夾著煙差點兒都戳自己臉上了的手往旁邊扒拉了一下:「你跟你女……朋友,已經分了嗎?」

「嗯,來之前分的,其實統共也沒在一起幾天,」蔣丞把煙掐了,拿過顧飛放在旁邊的外套,往兜里摸了摸,「我看她也沒什麼留戀的,聯繫了兩回,就沒再理我,估計另尋新歡去了吧,反正高中生談個所謂的戀愛,跨個年級都算異地戀了,長不了。」

「薄荷糖么?」顧飛問,「在那個兜里。」

「哦,」蔣丞換了一邊,摸出了兩顆,剝了一顆放到嘴裡含著,清涼的味道順著嗓子鼻子腦門兒打開了一條混沌的通道,很快又消失了,「其實你說你不願意跟女生接近,也不準確,丁竹心不是跟你挺近的嗎?」

「嗯,她算例外吧,」顧飛拆了一袋花生米,拿了一顆慢慢搓著皮兒,「她家以前住我家樓下,我經常上她家玩,我爸一打人,我就跑她家去躲著。」

蔣丞輕輕嘆了口氣。

「她家算是……我小時候的避風港吧,」顧飛把花生扔到嘴裡,「我一直都怕我爸,他吼一聲,我一晚上都睡不著,睡著了也是一夜惡夢。」

「她比你大幾歲啊?」蔣丞問。

「五歲,」顧飛說,「其實那會兒她也沒多大,不過她很會安慰人,也很有主意,我就覺得她像我的靠山一樣。」

「老大的老大啊。」蔣丞感慨著。

顧飛笑了:「我小時候性格也不太好,沒什麼朋友,就跟她能有話聊了,以前碰上什麼事兒,都第一時間想跟她商量。」

「是么,」蔣丞倒是有些意外,顧飛看來也不是天生這麼淡定的,「她的確是挺……給人感覺挺厲害的。」

顧飛沒說話。

「你現在……」蔣丞看著他,想到那天丁竹心發給他的消息。

「現在聯繫不多,」顧飛說,「人和人的關係,總會變的,沒有什麼關係是一輩子不變的。」

蔣丞差不多能結合丁竹心的態度聽出顧飛這句話的意思,喝了點兒酒學霸的思維就是敏捷,而且說話也不會考慮太多,。

「她喜歡你吧?」他問。

顧飛挑了挑眉:「是太明顯了還是你太敏感了啊?」

「我智商高你至少一百多個王九日。」蔣丞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一腦袋王九日,」顧飛笑著又拿了一顆花生,「不太合適吧,他腦子裡可都是易靜……」

「滾!」蔣丞迅速把指著自己腦袋的手指對著顧飛。

顧飛笑著沒說話,蔣丞嘆了口氣,喝了口酒,感受著一路燒到胃裡的爽快,跟他一塊兒笑了笑。

「哎,」蔣丞摸了摸自己腦門兒,「她知道你的事兒吧?」

「嗯,表白拒絕出櫃,一次性完成。」顧飛說。

「真他媽狠。」蔣丞看著他。

「所以我說了,一開始就離遠點兒總好過拒絕。」顧飛說。

「……是啊,」蔣丞閉了閉眼睛,「想想就覺得真費勁。」

「有什麼費勁的,你不是還交過女朋友么。」顧飛說。

「不,不一樣,」蔣丞搖頭,這會兒一搖頭,立馬天眩地轉,他趕緊停下,「我不討厭女孩兒,漂亮的我還挺願意看,但是我沒有……衝動,你知道吧,對漂亮女孩兒沒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這是很不應該的。」

顧飛拿著杯子笑得酒都灑出來了:「你對帥哥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么?」

「有啊,」蔣丞感覺這會兒酒也喝開了,話也說開了,就著暈乎乎的勁兒,一晚上忽揚忽抑的心情奔放得很,像是要發泄似的簡直肆無忌憚,「你沒有嗎?」

顧飛咳嗽了兩聲,沒說話。

「想說沒有?」蔣丞眯縫了一下眼睛看著他,「太不誠懇了。」

顧飛喝了口酒,本來想緩緩心情,但一口酒下去,反倒燒得有點兒情緒放浪,所以說酒這種東西,真是不光解千愁還能解千衣。

蔣丞的酒量不差,喝到現在了也沒倒,就是喝成了另一個人。

「爺們兒點兒。」蔣丞側過身,一條腿屈著放到了沙發上,胳膊撐著沙發靠背。

又是這句,顧飛嘆了口氣,「是啊,有。」

「這就對了,」蔣丞笑了起來,估計是有點兒暈,他側過頭枕在自己胳膊上,「多正常的事兒。」

「嗯。」顧飛點點頭。

是挺正常的事兒,只是如果蔣丞知道自己對著他都「正常」好幾回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我吧,」蔣丞笑了一會兒停下了,聲音有點兒低,「今兒晚上可能是真的喝多了。」

「也不是天天喝多,」顧飛往下滑了滑,靠著靠背,仰頭枕著,「偶爾一次沒什麼,我……」

話還沒有說完,蔣丞有些發涼的指尖點在了他耳垂下,他愣了愣,第一反應不是吃驚,而是蔣丞喝了這麼一晚上,手指居然是涼的。

這一小點兒冰涼慢慢從他耳邊滑到脖子上,再勾到了鎖骨時,他才猛地轉過了頭看著蔣丞。

「對我也有過吧?」蔣丞偏著頭又問。

這一刻顧飛有種應該去廁所接盆兒涼水潑到蔣丞臉上的想法,在這件事上一直避之不及的蔣丞,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假酒。

顧飛往桌上的酒瓶上掃了一眼,56度的大二,要趕上搞活動一整箱12瓶也不過就是一百多,李炎不至於貪便宜買到假的……

蔣丞的手指在他臉上彈了一下:「問你話呢。」

「沒有。」顧飛回答。

他承認蔣丞這一系列的動作和話,如同把一瓶酒直接打進了他血管里,這會兒的衝動簡直能頂穿鋼板……但一直以來習慣性的剋制讓他還是做出了最後的努力。

「操,」蔣丞低聲說,「你他媽是慫呢還是有毛病?」

顧飛這一刻竟然無言以對。

「那天拍照的時候,」蔣丞突然撐著沙發靠背站了起來,一條腿跪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不會是對著沙發硬的吧?」

我!操!

顧飛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如同雷鳴一樣轟過兩聲巨響。

他怎麼也沒想到蔣丞會發現這樣的細節,而且就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

這太不符合蔣丞平時的人設了。

「我眼神兒好著呢,」蔣丞手指又在他鼻尖兒上彈了一下,「我不戴眼鏡。」

顧飛雖然很吃驚,但這會兒還是沒忍住笑了:「我眼鏡度數很淺的。」

「別打岔,」蔣丞盯著他,雖然能看得出來眼神聚焦有些不穩,但帶著的攻擊性是一目了然,「是沙發還是我?」

「你。」顧飛回答。

蔣丞沒說話,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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