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潘智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蔣丞還睡得跟要冬眠了似的,手機唱了好半天他才迷迷糊糊地接起了電話:「……嗯?」

「操,我就知道,」潘智說,「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幾點了。」

「四點了?」蔣丞清醒了過來,把手機拿到臉跟前兒想看看時間,但眼睛還沒有清醒,一片模糊。

「三點半了!」潘智說,「我就知道你肯定這樣,提前叫你。」

「來得及,」蔣丞坐了起來,「我一會兒出站口等你。」

「哪個口出?」潘智問。

「一共就一個出口,」蔣丞看了一眼窗外,透過臟成出了毛玻璃效果的窗戶能看得出今兒天氣不錯,金燦燦的一片,「掛了。」

穿了衣服下床,他感覺自己舒服多了,除了有點兒沒睡夠,昨天那種全身不爽得瞅誰都想抓過來打一頓的難受勁兒已經沒有了。

算算時間,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現在,一整天了,走路都有點兒打飄。

李保國不在家,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蔣丞覺得這個「家」挺神奇的,當初老媽要退養的時候,李保國巴巴地還跑過去好幾趟,雖然自己不願意跟他見面。

現在人過來了,李保國又全然沒有了當初死乞白賴想要接回兒子的狀態。

而傳說中的一哥一姐,兩天了也沒見著。

蔣丞對新「家」並無興趣,也沒什麼期待,但每天無論什麼時候一睜眼,自己都是一個人待在這個毫無生氣的屋子裡,感覺還是不太好。

這屋子要不是樓房,他都覺得得是個百年老屋,屋裡屋外,處處透著活不下去了的頹敗。

這也是他不願意讓潘智在這兒住的原因,跟原來精緻乾淨還放著鋼琴的房間一比,潘智得嚎上兩三天的。

其實就算是沒接到家裡來住,就東站的樣子,估計也能讓潘智嚎上一陣兒的了。

「我操,」潘智拖著個大行李箱,還背著個大包,剛一跟他見面就感慨上了,「這地方有點兒讓我無法接受啊!」

「那你回去吧,」蔣丞指了指車站售票處,「趕緊的,買票去。」

「兄弟情呢!」潘智說,「我大老遠拖著一堆東西來看你!你不應該感動一下嗎!」

「好感動。」蔣丞說。

潘智瞪著他,好一會兒之後一張雙臂:「我真有點兒想你了。」

蔣丞過去跟他抱了抱:「我沒顧得上。」

「你知道你為什麼只有我這一個朋友嗎?」潘智鬆開他。

「知道,」蔣丞點點頭,「你二。」

他朋友不少,但都是可有可無的那類,一塊兒瞎混,一塊兒閑逛,碰小事兒一窩上,碰大事兒鳥獸散。

只有潘智,雖然初三才認識高中才在一個班,到現在都不夠三年的,但鐵。

來這個小破城市之後他唯一想念過的只有潘智。

「師傅,認識地兒吧?」潘智上了計程車就問。

「那能不認識嗎,」司機笑著說,「我們這兒最好的酒店了。」

「還挺會挑啊。」蔣丞掃了他一眼。

「用挑么,他家的房間最貴,」潘智從兜里掏了半天掏出個打火機放到他手裡,「看看喜歡嗎?」

蔣丞看了看打火機,他喜歡的風格,光溜溜什麼裝飾都沒有,只有最下面刻了兩個字母,他湊近了盯著看了看:「刻的什麼玩意兒?警察?」

「J,C,你名字首字母,」潘智說,「酷吧。」

「……真酷,」蔣丞把打火機放到兜里,「你待幾天?」

「兩天,」潘智嘆了口氣,「要開學了。」

「開學嘆什麼氣。」蔣丞說。

「煩唄,上課考試,作業卷子,」潘智皺著眉,「我要跟你似的學什麼都不費勁,不上課也考前十,我也不嘆氣了。」

「誰說我不費勁,」蔣丞斜了他一眼,「我通宵複習的時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關鍵我通十個宵也沒用,」潘智拉長聲音又嘆了口氣,「我操,我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想你了,你一走,考試沒人給我看答案了!」

「退學吧。」蔣丞說。

「人性呢?」潘智瞪著他。

蔣丞笑了笑沒說話。

潘智對這個小城市並不滿意,不過對酒店還是滿意的,進了房床上床下廁所浴室地檢查了一遍:「還行。」

「去吃點兒東西吧,」蔣丞看了看時間,「去吃烤肉?」

「嗯,」潘智把行李箱打開了,「我還有別的禮物給你。」

「嗯?」蔣丞坐在床邊應了一聲。

「你先猜猜?」潘智手伸到箱子里掏了掏。

蔣丞往箱子里掃了一眼,箱子里全是大小包裝的各種吃的,這種情況下放不下別的什麼了。

「哨笛。」他說。

「靠,」潘智笑了,從最下面拿出個黑色的長皮套,「是太好猜了還是咱倆太靈犀了啊?」

「是太好猜了,」蔣丞接過套子,抽出了黑色的哨笛看了看,「挺好的。」

「蘇薩克,D,」潘智說,「我沒買錯吧?是不是跟你以前那支一樣?」

「是,」蔣丞隨便吹了兩聲,「謝了。」

「別再砸了啊,這可是我送的。」潘智說。

「嗯。」蔣丞把哨笛收好。

他其實沒有發火砸東西的習慣,畢竟也是被教育了十幾年「克制」的人,所以他可以打架揍人,但很少砸東西。

上回把哨笛砸了也只是實在沒地兒撒火,總不能上去跟老爸干一仗。

今兒晚上不回去,他猶豫了一下是給李保國發簡訊還是打電話,最後還是選擇了電話,那邊李保國很長時間才接起電話:「喂!」

聽動靜就知道是在打牌,蔣丞有些無語,不知道老媽對李保國這個習慣有沒有了解,不過……也許相比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被毀掉的家庭氛圍,這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兒。

「我有個同學過來看我,晚上我不回去了,在酒店。」蔣丞說。

「有同學來啊?」李保國咳嗽了幾聲,「那你跟同學玩吧,還打什麼電話啊,我以為有什麼事兒呢。」

「……那我掛了。」蔣丞說。

那邊李保國沒再出聲,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你這個爸,」潘智看著他,「什麼樣的人啊?」

「不知道,抽煙咳嗽呼嚕打牌。」蔣丞總結了一下。

「你也抽煙啊,咳嗽……誰沒咳嗽過……」潘智試著分析,「呼……」

「煩不煩。」蔣丞打斷了他的話。

「烤肉。」潘智一揮手。

烤肉其實沒什麼特別,但潘智吃得很過癮,蔣丞自己倒是沒昨天能吃,畢竟是大病初癒的一朵嬌花。

不過從烤肉店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撐著了。

「你心情是不好,」潘智說,「今兒這個五花肉還不錯,居然就吃那麼點兒……」

「好眼力。」蔣丞點點頭,雖然心情並沒有不好到吃不下東西,但他不想讓潘智知道自己昨天又是發燒又是吐的。

「遛達一會兒吧,」潘智摸摸肚子,「這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沒有,」蔣丞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

「哎你新去的學校在哪兒?」潘智突然說,「去看看?」

「現在?」蔣丞拉了拉衣領,「不去。」

「那明天吧,反正放著假呢,又沒人,去看看學校什麼樣唄,」潘智胳膊搭到他肩上,「之前辦手續什麼的時候你沒去看看嗎?」

「我去沒去看看你不知道么?」蔣丞有些煩躁。

「哦對,你剛來。」潘智笑了笑。

新生活和新環境都讓人心煩意亂,但潘智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安慰,在一片未知和陌生里,總算有一個熟悉的人在身邊。

蔣丞差不多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跟潘智聊天兒,但聊了什麼又記不清了,反正就跟以前他倆坐操場邊上聊天兒一樣,東拉西扯,聊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人能跟自己這麼聊。

他倆快天亮的時候才迷糊了一會兒,八點多就被樓下的大貨車喇叭給吵醒了。

「我操,這不是市區嗎?」潘智抱著被子,「怎麼大貨都能開到酒店樓下來了?」

「不知道。」蔣丞閉著眼。

「有早點吃,現在讓送過來嗎?」潘智問他。

「隨便,」蔣丞說,「你睡著了嗎?」

「可能睡著了,」潘智笑著說,「今天有什麼安排?」

「一會兒去學校看看吧,」蔣丞說,「然後查查這兒有什麼可玩的沒有,不過大冬天兒的估計有也沒法玩。」

「沒事兒,我是一個注重精神享受的人,」潘智說,「我是來看你的,看到你就可以了。」

「要不一會兒我睡覺,你拿個凳子坐邊兒上看得了。」蔣丞說。

「哎,」潘智湊過來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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