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哎, 」霍然笑了半天, 感覺笑得都有點兒累了, 躺回去重新枕著睡袋嘆了口氣,「你真的是個傻逼。」

「你老實說,」寇忱把拉鏈拉好, 找出一件外套換上了,「你剛是不是以為,我要對著你開擼?」

「沒!」霍然瞪著他, 「我他媽是個正常人, 不會想得這麼離譜!」

「哦,」寇忱蹭到他旁邊坐著, 「那你們正常人是怎麼以為的?」

「我根本不夠時間以為好嗎,我全程腦子裡就一句話, 」霍然說,「這個傻逼又要幹嘛?不過最後一秒我猜了一下, 我想你是不是穿了條什麼死神內褲花栗鼠內褲之類的……」

「我操,」寇忱笑了,「我哪有那麼傻逼。」

「你表演襠吐小雞更傻逼!這清奇的腦迴路啊!」霍然嘆了口氣, 想想又問了一句, 「你多大的時候給你爸表演的這個絕活啊?」

「四歲?或者五歲?」寇忱想了想,「反正是還沒上小學的時候。」

「你爸為什麼打你啊,這麼小的小孩兒,皮一下也正常啊,」霍然轉頭看著他, 「你現在玩這個他看到了抽你一頓倒是正常的。」

寇忱笑了半天,拿過小雞鑰匙扣,伸到他面前:「可愛吧?」

「拿開!」霍然瞪他。

「哎呀,然然哥哥嫌棄我們嘍。」寇忱捏了捏小雞,把鑰匙扣掛到了自己背包上。

霍然沒說話,根本無話可說。

「我爸這人吧,挺文藝的,從小到大都有個鋼琴夢,各種倒霉催的沒學成,就希望我能給他圓一下夢,」寇忱說,「所以我從三歲起就天天坐鋼琴面前……」

「你還會彈鋼琴?」霍然驚得又坐了起來。

寇忱看了他一眼,手一擺:「我會那玩意兒幹嘛,我不會。」

「你從三歲開始學,不會?」霍然有些迷茫。

「我從一歲開始學也得我肯學啊,」寇忱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我不想學的東西誰也別想逼我,三歲起就這麼硬氣了!」

「然後呢?跟那個小雞有什麼關係?」霍然問。

「誰說跟那個小雞有關係了,小雞我去年才買的,」寇忱斜了他一眼,「這智商。」

「沒你高。」霍然點頭。

「我那天就是不想彈琴,一手指頭都不想彈,然後我就把我姐養的一隻小雞擱內褲里了,」寇忱揉了揉鼻子,「跟我爸說小雞咬我小雞雞了,我彈不了琴了。」

「……這不打死你。」霍然非常想笑,但是又覺得不應該笑。

這算得上是小寇忱的一個悲劇故事了,一個四五歲的小朋友,被逼得沒辦法了,想出了一個他覺得牛逼而合理的辦法。

但還是想笑。

寇忱嘆氣:「就是差點兒打死,從屋裡追著打到院子里,我爬欄杆的時候被鐵釘戳到屁股了,就那麼釘在欄杆上居然沒下去,被我爸扯回去了……」

霍然沒繃住,非常沒有同情心地一下笑出了聲音,他趕緊邊笑邊擺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忍不住……」

「我自己也想笑。」寇忱跟著也樂了。

「死神是不是要蓋住那個釘子洞啊?」霍然問。

「不是,至於嗎那麼小一個疤用那麼大的圖去蓋,」寇忱不屑,「我就是想文個死神而已,釘子戳的疤在屁股蛋上,你要……」

「不!」霍然驚恐地大喊,「不!我不看,不用了!別這麼客氣!」

「慫。」寇忱給了他評價。

「我看一眼你屁股蛋就不慫了么?」霍然說,「你腦子到底什麼結構。」

「我爸也這麼說,」寇忱笑了,但很快又嘆了口氣,「所以從小就沒人跟我玩。」

「嗯?」霍然愣了。

「我小時候太煩人了,話又多,又能折騰,還不服管,」寇忱偏著頭回憶著,「性格也不好,鄰居家小孩兒讓我打了個遍,家長來找我麻煩,我還打家長。」

「……你打得過嗎?」霍然問。

「打不過啊,但是別人家長打我也不敢下重手,踢一腳推一把打個巴掌什麼的,」寇忱說,「反正我從小學打到初中。」

「只到初中嗎?」霍然疑問。

寇忱看了他一眼,笑了:「我現在打架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看我一眼我可能就上手抽你了。」

「那你會被我打死。」霍然冷笑一聲。

「你打不過我,」寇忱說,「真的,別跟我爭。」

霍然回憶了一下寇忱的「給老子飛」腳,點了點頭:「行吧……那你現在是長大了成熟了所以不成天打人了,改成隔天打了嗎。」

「還是我爸,這個人披著文藝青年的皮,干著雨夜屠夫的活兒,」寇忱一臉悲憤,「他帶著我去了市場,找到人家做香腸的作坊,讓我看那個超級大的絞肉機,半扇豬放進去直接出來就是肉沫,你看過沒?」

「電視上看過,」霍然說,「他把你放進去了?」

「你是不是智障!」寇忱喊了一聲。

「我就隨便順著問一嘴。」霍然說。

「我爸說,兒子,看到沒,你還沒有半扇豬大呢,我要再聽到有人說你打架,我就把你放進去,」寇忱神情凝重,「夠一家三口吃到過年……我一算,一家三口?那還真是把我放進去了……」

霍然沒忍住差點兒把鼻涕笑出來,偏過頭笑了好半天:「這話也能嚇著你?」

「能啊,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太直觀了我操,那機子,我站邊兒上都覺得能被吸進去,特別可怕。」寇忱搓了搓胳膊。

「那這次……打架的事兒,要叫家長,」霍然突然有些擔心,「你怎麼辦?」

之前寇忱說過他爸已經習慣了,但聽這意思,就算習慣了,也還是有可能把寇忱變成半扇屁股上帶著死神的豬。

「你幫我個忙吧,」寇忱說,「你到時去我家一趟,跟我爸說一下,說我是為了伸張正義,其實我才不管什麼正義不正義,我就是看不慣想打他們,但是你得幫我說……」

「好,我幫你說……許川他們也能幫你說啊,為什麼是我?」霍然問。

「我爸見過他倆,早就認定他倆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了,你不同,你長得就像個好學生,還是籃球隊長,我爸就覺得學生里能當個什麼的都是好孩子。」寇忱說。

「行吧。」霍然答應了。

寇忱沒再說話,在他旁邊躺下了,枕著胳膊,倆人一塊兒看著帳篷頂。

這個帳篷頂是透明的,能看到外面,大概是想讓人覺得躺在帳篷里看星星很浪漫,其實這東西到晚上屁也看不到,就蒙寇忱他們這種小菜雞。

這會兒天沒黑也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雨點留下的水珠子,一道一道地滑下去。

平時就他一個人出來,碰上這種情況,他一般就定個鬧鐘睡半小時的了,今天帳篷里多出一個人,他就算想睡,也睡不著。

那就愣會兒吧。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霍然愣了一會兒轉過頭,「你就是伸張正義,幹嘛非要說自己是想打架。」

「我真沒有,」寇忱說,「我看他們不順眼可能是因為他們欺負人,但我……以前從來不會因為有人被欺負了就去路見不平,反正我也沒什麼朋友,也不管學校里那些破事兒。」

「沒朋友?」霍然看著他。

「小學肯定沒朋友,天天打架,初中和高一,我旁邊總有一群人,看著哥們兒遍天下,」寇忱說,「其實就是怕我,轉到你們學校以後,就許川和超人,算是我朋友了。」

「哦。」霍然應了一聲。

「現在估計能把徐知凡他們幾個也算上,」寇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能不能算上你。」

「什麼意思,還有考核機制么?」霍然莫名其妙。

「那咱倆算朋友吧?你不是我爺爺爸爸叔叔舅舅吧?」寇忱問。

霍然嘆了口氣。

「來來來,起來。」寇忱坐了起來,拽著他胳膊拉他。

「幹嘛?」霍然挺不情願地也坐了起來。

寇忱沒說話,一抬胳膊,摟住了他的肩,然後轉臉盯著他。

「幹嘛?」霍然看了看他的手,又看著他,「想說什麼就說。」

「行了。」寇忱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鬆開了胳膊。

霍然正想說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接著帳篷就被人拉開了,寇瀟探了腦袋進來:「哎,然然,這兒會不會有野獸啊?」

「怎麼了?」霍然一聽這話,趕緊往外挪過去。

「那邊林子里有動靜,是不是有什麼動物?黃羊?」寇瀟一臉緊張。

「這兒沒有黃羊,這片兒人的活動太多,動物一般不過來,」霍然穿上鞋,出了帳篷,看到老楊正站在林子邊兒上往裡看,他趕緊喊了一聲,「別一個人進去!」

「我就看看,」老楊說,「我哪敢進去。」

霍然回身從背包里摸出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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