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瑣碎生活

華僑城東方花園。

許卓妍在廚房裡戴著長長的橡膠手套,洗著那些數不清的盤子還有碗,她洗得很認真,先在池子里放上安利的碟新,然後放了一半熱水,又兌入一些涼水,看著一池子白花花的可愛的泡泡,然後把一個一個充滿油污的碗放進去,用百潔布仔細的抹的乾乾淨淨,整齊的擺放在檯面上。等全部洗完以後,再把它們一個一個拿到另外一個池子里沖洗乾淨,沖的時候用的是流動水,她喜歡看到歡快的水流把碗碟上的泡泡衝下去,所有的器具又重新變的潔白如初的那種感覺。

然而,一個聲音忽然自身後響起來:「我的天爺,小許,你怎麼這麼洗碗,這麼洗碗這水都白瞎了,這,真是太浪費了!」說著,便把一個水桶往她身邊一墩,又拿來一個盆:「接一盆水,這些碗都能洗乾淨!」

不用回頭,許卓妍就知道,是她的婆婆。

老太太快七十了,來自福建農村,許卓妍很早就知道,婆婆是不好伺候的,而來自農村的婆婆則是更加不好伺候的。

前兩天還在網上看過六六的小說:「上海兒媳與東北婆婆」。

許卓然當時心裡還在想:「如果我能遇到那樣的婆婆,也算一件幸事,因為她真的太勤快了,那麼能幹,當兒媳的只要嘴甜一點兒,哄著她,自己少幹活又省心,多好!」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看小說是一回事,自己做主角又是另外的境遇。

這兩天,她已經從最初的小心翼翼、委曲求全變成了麻木不仁,無所謂了。

從第一天見面,婆婆已經把她當成了眼中釘。

用洗衣機洗衣服,婆婆會說:「又費水又費電,還把好好的衣服都攪壞了,我們老大的衣服都是很貴的!」言外之意是提醒自己應該用手來洗。

擇菜,當許卓妍把微微發黃的葉子丟掉的時候,婆婆會撿回來:「這些都可以吃,放在鹽水裡泡一泡,一會就變得鮮亮了!」

從外面叫外賣,婆婆又說:「女人呀,不會做飯,伺候不好男人的胃,那還叫女人嗎?」

用吸塵器擦地的時候,婆婆呢,又是黑著臉:「我看電視上,這木地板都要拿擦布跪在地上一點一點兒的擦,而且還要經常打蠟才行的!」

吃飯的時候,更是吃多了不行,吃少了也不行。

你吃菜,她說:「小許,你得多吃點肉,那麼瘦,以後不好生養!」

你不吃菜了,改吃肉了,她又說:「這肉也經不起這麼吃呀,你今天干體力活了?」

穿件新衣服,她會湊上來一邊打量,一邊嘖嘖道:「這得花多少錢?雖說我們老大現在是大老闆,可是那是做給外人看的,自己家裡還是得節省點兒,你這三天兩頭買新服,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得掏空了,你年輕,沒關係,我們老大可不行,可得留點兒後路!」

記得當時許卓妍回了一句:「您兒子雖然有錢,但是我從來沒花過他一分錢,就是領結婚證時的二十六塊是他花的!」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的極品婆婆在微微一怔之後,瞬間爆發了:「那你的錢呢?你的錢也是我兒子的,你也不能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想當初他爹到鎮上上中學,還是我掙錢供的,我們那兒的女人都是這樣,女人要顧家,要養家,不是像你這樣敗家的!」

許卓妍聽的一頭霧水,剛要回嘴,就被林啟凡拎進了自己的房間。

林啟凡看著一臉委屈的許卓妍說:「我們家的情況,從來沒跟你說,我媽和我爸是從小訂的親,我爺爺家裡孩子多,窮,所以我爸幾乎是在我媽家裡長大的,後來上學的學費都是我媽供的,你不知道,我們那兒的女人,吃苦耐勞,靠著一雙手供丈夫、供孩子,女養男的情況很多,所以……」

「所以你媽一想,我肯定是沖著你的錢,傍大款的那種女孩兒,所以從心裡瞧不上我,不管我花不花你的錢,都一樣!對吧?」許卓妍頂了回去。

林啟凡一把拉過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行了,你也是,總是沒個笑模樣,也不愛叫人,進進出出的跟陌生人一樣,我媽到是想跟你親近,想跟你聊聊天呢,你那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你還想讓我媽拿熱臉貼你的冷屁股!」

許卓妍一把推開他:「誰的屁股是熱的?你就算沒有醫學常識,你摸過那麼多人的屁股,你倒說說看,誰是熱的?我也沒讓誰貼我,要是看不慣我,我搬回去住!」

林啟凡嘿嘿一笑,歪在床上,看著她,別有一番意思:「行,不錯!有進步,現在也會開個玩笑了!」

「我告訴你,林啟凡,咱們倆現在都在磨合期,以後怎麼著還都不一定呢,所以,別人的情緒我管不了,也別對我要求那麼高!」許卓妍越說越生氣,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居然會走進這樣的境遇中。

「怎麼對你要求高了?」林啟凡和著稀泥。

從林啟凡的身上,許卓妍這才對男人有了具體深刻的了解,不管他在外面是多麼的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其實在家裡,完全不同。就拿林啟凡來說,在單位,說一不二,是個鐵腕暴君。而在家呢,尤其是在父母弟弟面前,整個就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哼哼哈哈,沒一點兒男人樣。許卓妍這才知道,都說女人妝前妝後大不一樣,其實男人在家裡家外更是如同基因突變一般,極具欺騙性。

「算了,我也不想說具體什麼事情了,就是希望以後,不管什麼事兒不要在我幹完了以後,挑三揀四的評論一番,誰有要求,一早就提出來,最好拿張紙寫下了,弄一個你們林家的家規三百問。我都沒意見,我照著要求一一對應,我還落一個虛心學習的美名呢。現在這算什麼?我前邊做,她後邊叨叨,而且同樣的事情,跟我說完了就完了,我改還不成嗎?還得跟你弟媳婦,跟你爸,跟你弟,跟你,跟你侄子,每個人說一遍,她累不累呀?我現在感覺我在這兒,在你們家人面前,我都成靶子了,任你們評說!」

林啟凡沖許卓妍招了招手:「來!」

「幹嘛?」許卓妍沒好氣地回著。

「來呀,還讓我過去抱你呀?」林啟凡賴嘰嘰的,一臉壞笑。

許卓妍瞪了他一眼,坐在床邊。

林啟凡一把將她攬過來,壓在身下。

許卓妍看著他:「你注意點,你媽昨天還說要給你泡藥酒呢,因為這事訓了我半天,說什麼不能纏你纏的太緊了,你現在的歲數跟以前不一樣,色字頭上一把刀,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像我怎麼你了?」

「你沒怎麼我!」林啟凡用手扯著她的衣服,氣息已經開始有些粗重起來:「你要是順從點,主動點,我當然省事了,也不會體力消耗這麼大!」

許卓妍狠狠推開他:「那就別做,都省事兒!」

林啟凡笑了:「這怎麼行,不能夠!」

睡到半夜,許卓妍一個翻身,突然發現身邊空著,她仔細聽了一下,洗手間沒有聲音,於是坐起身,發現林啟凡並沒有在卧室。

推開門,環視了一下四周,黑漆漆的,彷彿從書房露出一線光亮。

於是,她悄悄走了過去。

果然,看到林啟凡獨自一人待在一片煙霧中,陰沉著一張臉,而桌上的煙灰缸里擺滿了煙蒂和白花花的煙灰。

陰沉的臉,因為他不高興。

他為什麼不高興,因為在熟睡中的許卓妍又一次喚著那個名字,就是那個男人的名字。第一次是他們在度假村裡度過的那個晚上,醉酒的她,不停地喊著的那個名字,那一天,自己可以忽略,因為她醉了,也因為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慾望侵犯了她,她在極其混沌的狀態下喊著他的名字,不奇怪,而且,那一晚,得到她的喜悅沖淡了這個名字所帶來的不快。

而現在,結婚兩個月了,經過了那麼多個盡情歡愛的晚上,到如今,她在沉睡中,居然還是會喊到這個名字,他心裡不僅僅是介意那麼簡單。

所以,他睡不著了,先是自己一個人在沙發上坐著,然而,突然的一聲大喊,讓他莫名的吃了一驚。

「老雜毛!小屁孩!」一聲叫罵,帶著恨意。是從床上那個可人的嘴裡發出來的。

林啟凡站起身,盯著那張熟睡的臉,經過滋潤後的她,面色柔和透著自然的粉紅色,在朦朧的燈光下是那麼的誘人,只是這一瞬間,林啟凡想到是,她嘴中的「老雜毛、小屁孩」罵的是誰呢?是自己的父母,和自己視如己出的小侄子嗎?

於是他再也不能繼續待在這個房間里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會把在睡夢中的她揪起來,問個究竟。或者按著她的屁股,狠狠地打一頓。

他也怕,再聽到什麼自己不想聽的內容。

所以,他去了書房。

在這裡,一個人靜靜地回想起當年,在那間只有一室一廳的老房子里。

酒醉而歸的自己,一進門,看到的是前妻那雙溫情脈脈的眸子,眼中有怨,有擔心,但是沒有委屈和生氣,她會小心翼翼攙扶著自己走進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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