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揉碎桃花紅滿地 第八章 石室情誓蒙

西山腳下,蜿蜒的小路之上。若微在前,朱瞻基在後,不緊不慢向山上走著。漫山的積雪還未融盡,走在上面還有渣渣的聲響,寂靜的空谷中不時有鴉雀飛過,走在這樣真實的雪景圖中,令人心清神爽,就是有再多的煩惱,也都會暫時擱置。

朱瞻基跟在若微後面,將滿心的疑問暫時壓下。如今看她一身素衣襯托出玲瓏的身段,風帽下面露出的幽雅的流雲髻光亮如墨,乳白色的斗蓬在銀裝素裹、綿延無際的峰巒映襯之下,就像一個雪精靈。

而因為走動,不時被風掠起的斗蓬露出大紅的面里,就像跳動的火燭,耀花了人的眼睛。這斗蓬就像是若微的寫照,乳白色的絨面像她嫻靜溫和的外表,而大紅的里子,才是她熱情如火的真實詮釋,真真一個外冷內熱的性子。

朱瞻基原本跟在她的身後,是怕她步子太快會有個閃失也好自身後將她接住。而此時,他緊走兩步與她並肩,又伸出手去拉她藏在袖中的小手。

而她則嫌惡似地丟開。

朱瞻基的執拗地稍稍用力,將她的小手再次牢牢握於手中。

她停下步子,扭頭瞪著他。

雪帽下那雙美目靈動有神,修眉端鼻,頰邊梨渦微現,微怒之中更是秀美絕倫。那一瞬間,在藍天、白雪、蒼松的映襯下,更顯得她膚色晶瑩,柔美如玉。朱瞻基一向認為自己在女色面前,有過人的自制力,然而在若微這樣的絕色面前,他真的是毫無招架之力。

他低下頭,很想去吻她的朱唇,今兒的她,未施脂粉,丹唇不點而紅,瑩白的膚色因為山中的冷風而微微湛紅,自然而真實的美,更讓人眩目。

很想在這萬山空谷中,擁緊她,唇舌相抵,共享片刻的纏綿。

可是她的眼神兒,冷俏俏的,讓他忘而卻步。

他剋制著自己的衝動,牽著她的手,繼續前行。

行至半山腰忽聽到淙淙的流水之聲。

隨著若微,走到一處池塘斷崖之處。

朱瞻基很是莫名,而若微則依舊向池邊走去。朱瞻基立即用力拉著她的手:「你要做什麼?」

若微眼睛盯著波瀾不驚的水面,指著那處斷崖:「淌過水池,崖壁之後有個山洞,一切謎底就在裡面!」

「當真?」朱瞻基眼中透著探究與疑慮。

若微不去理他,依舊往池邊走去,她的一隻腳已經邁入池中。朱瞻基立即將她拉了回來,伸手將她抱起,盯著她的眼眸說道:「數九寒冬,又有了孩子,怎麼還如此橫衝直撞的?」

若微把臉一扭,指著前邊:「向西十丈,可見洞口!」

朱瞻基抱緊若微趟水而過,這才發現這池中的奧秘。池邊水深,而沿著若微手指的方向越往裡走地勢越高,潭水不過只到膝處,並不向外面所見的那般深幽。

行了十餘丈,果然見到一個石穴的洞口。

入洞之後,才將若微放下。

剛剛入內,光線較暗,朱瞻基站在洞口仰視著上方的一線天,適應了一會兒光線才把目光投向室內。此時若微已從石桌上拿起火石,點燃了石窟上的兩盞油燈。

洞里立時亮了起來。

「咦!」若微環顧視內,才驚訝地發現,不過幾日而矣,這石洞內竟然模樣大變。

朱瞻基看到石洞裡間,有石炕、石桌、石椅,還有石灶和鍋碗器皿,心中雖然稱奇,面上卻依舊淡定。隨著若微再往裡走,才發現裡面空間極大,平整的青石板上七零八落擺著一些黑玉酒瓮,而再往裡看,則發現石板之中還有數十個黑色圓形的深坑。

若微走過去,掀起一個酒瓮的蓋,洞內立時酒香四溢。

他說是先人的遺骨,恐怕是為了掩人耳目,這其中還摻著盛滿美酒的瓮缸,而真正的屍骨,便是深埋在地下的那數十個圓形坑穴當中。

一定如此。

朱瞻基坐在石椅之上,看著若微思來想去,也不急著追問,只等她來答話。

若微轉過身,這才將那日在山中遇襲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番,連著脫脫不花的身份與這石室當中的秘密一併告之。

朱瞻基聽來只覺得匪夷所思,若微見他彷彿不信,目光一掃,在那石炕上尋得當日自脫脫不花肩頭取出的那枚鋼釘,還有一些沾血的布條都拿給朱瞻基看。

朱瞻基眉頭微蹙,眼中精光一閃:「微兒,你說害你之人,會不會是?」

若微瞪了他一眼:「現在又親親熱熱地管人家叫『微兒』。剛剛扯著嗓子,指名道姓地喊『孫若微』,真是薄情寡意到了極點,以後我再不要理你!」

朱瞻基眼中含笑,溫柔至極,伸手將她攬在懷中:「此事也怪你,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事情不能當面講清的,非要什麼三日之後,還遮遮掩掩,無端惹人生疑。」

若微面色沉靜,依在他的懷裡,緩緩說道:「我若當時告訴於你,救我之人就是元朝後裔,成吉思汗正統的子孫。你知道他的身份和藏身在此處。作為大明的皇太孫,你又該當如何?是抓是放?是瞞是報?」

「這……」瞻基稍稍停頓:「當真有些為難。雖然他將你救下,但是這裡面的內情卻太過複雜。一則,你與他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是我信你,恐怕傳了出去,還是會惹人非議。二則,他是元朝後裔,我自當應該領兵將他擒下。於公於私,都難以留他活路!」

一聲輕嘆,若有若無。

朱瞻基盯著若微的眼眸:「所以,你才瞞著不說,一來怕我左右為難。二來,也是為了保全他。而三日之約,正是希望他能得償心愿,將先人的遺骨送出京城?」

若微把頭輕輕依在他的胸前,彷彿睡著了一般,不再開口。

朱瞻基則小心翼翼地將沾血的布條與那枚鋼釘包好,塞入隨身掛著的荷包之中,不經意間這手觸及到自己的袍袖下擺,才發覺這衣裳與靴子剛剛淌水而過的時候,都弄濕了。他不由眉頭微擰,彷彿想起什麼事情一樣,低頭在若微肩頭就狠狠咬了一口。

「啊!」若微一聲大叫,揚手要打,卻被朱瞻基牢牢拽住。

朱瞻基眼中冒火,狠狠逼視著她:「前次,你和那個脫脫不花進出石室,而回來時你的靴子和衣袍都是乾的,難不成也是他將你抱進抱出的?」

果然是得了朱棣的真傳,龍子龍孫都是一樣,這脾氣說好就好,說惱就惱,真是喜怒無常。若微冷不叮被他問及,彷彿真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她低著頭,裝了一幅低眉順目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喃喃低語著:「當時我穿的男裝,他只把我當成小兄弟,一番好意,並無別的越禮之舉!」

朱瞻基雙膝一抖,若微從他身上滑落下來,直接坐在地上,她吃疼地嗯呦一聲,站起身來揉著自己的嬌臀。

朱瞻基依舊生著悶氣,依舊嚷道:「還說什麼並無別的越禮之舉?抱都讓人家抱了,又同處一室,你,你還想怎樣?你倒是說說看,什麼才叫越禮之舉?」

「那,那……」微站在一旁,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想來想去,彷彿也是自己的不是。明朝不比元朝和唐朝,女子名節與禮教最是嚴苛。別說是讓男人抱了,就是讓夫君以外的男人看見了,也算失貞。若是此事被宗人府知道了,估計一條白綾,自己的小命就算交待了。可是她又想到,不對不對,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早就死了多少回了。那年在棲霞山,就是許彬也抱過兩回呢。

糟糕,怎麼無端地想起許彬來了?

若微趕緊將許彬那個英俊的身影從自己腦海中驅逐出去。

「那個,殿下……」微還想找借口解釋。

卻冷不防被朱瞻基狠狠拉入懷中,他的唇狠狠覆在她的唇之上。

雙手揉捏著她柔軟的身子,如饑似渴地吞噬著她每一寸的芳香,若微步步後退,他卻步步緊逼,只把她逼在牆壁之上。

於是,若微的兩滴清淚,恰到好處地緩緩流下。

那淚水,從她眼中流出,卻滑落在他的臉上。

似一股清泉,滋潤了他心中雄雄燃起的慾望之火。

他立即停了手,凝視著她的眼睛:「怎麼?」

若微閉上眼睛,淚水在粉面上輕輕滑落。在半明半暗,火燭閃爍的幽靜石室中分外燎人,她輕啟朱唇:「你不信我?」

朱瞻基身子一僵。

是啊,自己是被無端的醋意蒙了心智嗎?在這種地方,這樣的強迫她,對於那個自小被自己看成珍寶的若微妹妹,簡直就是一種輕賤和污辱。

他緊緊盯著若微:「不是不信,是嫉妒,發狂的嫉妒。我一想到你跟另外一個男子在這小小的石室中,共度一夜。我心裡就痛的不行。理智告訴我,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在我眼中,你聖潔如皚皚的白雪,不會有半點污點。可是,我還是……」

「己所不欲,毋施於人!」若微靠在牆壁之上,緩緩說道:「殿下,從永樂十五年起,每一天,若微就是在這樣的痛苦中度過的。每到夜深人靜,若微就會想,殿下會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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