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邊紅杏倚雲栽 第五章 減負

太子宮內一片狼藉,除了錦蓉以外,側妃郭氏處的宮女們全被株連,就在太子宮大殿之外的廣場上,被扒去衣裳,赤身裸體的挨著板子。

起初還能聽到宮女們的求饒與哀號之聲,可是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這些人連氣息都沒了,那一聲一聲打在軀體上的板子,卻依舊沒有停息。

因為太子禁食一事引起的風波遠沒有結束,宮中似乎又暗流涌動,朝堂上那些騎牆之派,又開始蠢蠢欲動,漢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而這一切,都與若微無關。

如今,她只是被發到御膳房內的粗使丫頭。

除了每日為朱高熾準備兩頓飯以外,就是可以被任何人趨使的小丫頭。

除了不用劈柴挑水以外,什麼活都得干。

每天數不清的杯盞碗碟,等著她洗,坐在水房裡,面前是幾個大盆和摞成小山般的盤子,玉指纖纖,浸泡在冰冷的水裡,拿著抹布將原本油膩膩的盤子重新洗的白凈如初,在旁人看來的苦差事,若微卻做的很開心,因為每涮完一個盤子,她都拿起來,像照鏡子一樣照來照去,直到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滿意的笑笑,再放在乾淨的盆里。

一天下來,累的腰都直不起來,只能低著頭,彎著腰走路。

一面走,還一面想,為什麼宮裡的人都是低著頭的,原本是腰使不上勁呀,低著頭胡思亂想的時候,常常會一頭撞在宮牆上,所以額頭上儘是青紫,鼻子似乎也塌了不少。

晚上回到靜雅軒,把鞋子一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干,只想昏昏睡去。

朱瞻基手裡拿著一個紫玉小瓶,悄悄來到她的門口,紫煙見了忙出來相迎:「殿下!」

「若微妹妹回來了?」朱瞻基問。

「是,剛進屋!」紫煙嘆了口氣:「姑娘這兩天的罪可遭大了!」

朱瞻基點了點頭,跟著紫煙走進房中,只見若微斜躺在床上,彷彿已經睡著了。他悄悄坐在她的床邊,仔細看著她的臉,已經給御膳房的人使了銀子,應該不會有人欺負她,可是那額頭上的傷是從哪來的呢?

朱瞻基伸手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發,看著那額上的青紫,心疼不已,而她在睡夢中被人擾了,彷彿十分惱怒,伸手就狠狠拍去,正巧被朱瞻基抓住,只是一握之下,又是心疼神傷,那樣一雙撫琴弄畫的玉手,原本染著花脂的指甲全都折斷,如今禿禿的,說不出的難看,十指在水中長時間浸泡,腫的已經不再纖細如玉,而那上面的凍瘡,更讓人心驚。

朱瞻基輕咬著下唇,從懷裡掏出紫玉小瓶,這是上好的藥膏,希望能讓她的手早些好起來,動作已是輕的不能再輕,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手上塗好藥膏,卻止不住心中的酸楚。

紫煙與湘汀在邊上看了,也是唏噓不已。

一陣腳步由遠而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果然,紫煙與湘汀齊聲說道:「二殿下!」

朱瞻墉如同一陣風似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兩個黑呼呼的皮套子,像是獻寶一樣:「若微,若微,快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嚷嚷著進了門,才看到朱瞻基也在,又笑道:「大哥,你也在呀?」

若微被吵醒了,正揉著眼睛,卻被朱瞻墉一把從床上拉了起來:「快看看!」

「啊,皮套子,你給我做的?」若微大喜過望。

「那是,快試試!」朱瞻墉一臉的得意。

朱瞻基看著他手裡的東西,用手輕輕摸了摸,輕柔而富有韌性,若微套在手上,套筒很長,幾乎到了腋下,而五指也很粗,輕輕一甩,就往下滑。

朱瞻墉撓了撓頭:「你的手怎麼這麼小,我是比著我的手做的,你說最近手腫了不少,我想應該差不多的!」

「誰像你呀,小熊掌!」若微甩了甩套在手上的套子,滿心歡喜。

朱瞻基這才明白,這套子是用水獺皮做的,防水飽暖,若微帶上它再去洗碗,就不怕凍手了,心中也十分高興,重重拍了拍瞻墉:「好個瞻墉,這心思真是靈巧,虧你想的出來!」

朱瞻墉得意洋洋:「那是,不過是從母妃那兒偷來的料子,母妃原本想拿它做雙防雪的靴子,要是日後露了餡,兄長還得替小弟擔著!」

「啊,偷來的?」瞻基與若微都笑了。

「笑什麼笑。別只光顧著笑,說點兒正經事。若微,我剛從父王那兒回來,我看來看去,都覺得父王一點兒沒瘦,而且面色紅潤,氣色很好。你這幾天給父王吃的什麼?要是到了日子,沒瘦下八十斤,你打算怎麼辦?」瞻墉歪著頭問。

若微聳了聳肩,一臉無奈。

朱瞻基看著她的神色,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你根本沒有給父王節食?」

「啊,若微,你真想當包子餡?」朱瞻墉也跳了起來。

「兩位殿下請稍安!」若微坐在榻上,托著腮,滿面愁容:「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除了每日沖些瘦身飲、蓮葉茶之類的給太子殿下服用,在飯食上棄用紅肉,只供魚肉青菜豆腐,可即使是這樣,我也只能保證殿下不再長胖。至於瘦身八十斤,我真的沒辦法了!」若微心想,八十斤,若放在案上,也是好大的一塊肉呢。她想來想去,太子那肥碩的身軀,雖然胖,確胖的勻稱極了,又不是只長了個大肚子,削去也就是了,這八十斤要從全身各處減下來,真是太難了。索性讓他吃個痛快,到時候再說吧。

「什麼?難道你不想活了?」瞻墉瞪著眼睛。

「我想活,當然想活了!」若微嘟著嘴:「我又不敢私自用藥,也不敢用針炙,更不能讓殿下節食挨餓,這一次只能聽天由命了!」

「誰說不能用藥?」屋外響起太子和藹的聲音。

幾個人都十分吃驚,立即從內堂來到廳里連忙分別行了君臣、父子之禮。太子端坐在上首,目光掃著若微:「丫頭,若有辦法,只要你想到了,就儘管說出來,孤自會照做,就是你讓孤十天不吃飯,孤也從之!」

「殿下!」若微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動,太子殿下真是仁厚。

自此之後,太子的早餐不是海帶綠豆粥,就是鮮肉蛋羹。而晚餐有時是冬瓜忠就白米飯,有時是豆腐餅與芹菜包子。只是每道菜,若微都放了魚蝦等海鮮熬治的湯,這樣一來,菜品雖然簡單,並且都是素菜,但味道卻不錯,每天變化著花樣,不僅味道好吃,樣子也好看,太子也就不覺得禁食是如此難受了。

而每日的茶水全都換成了用槐角、首烏、冬瓜皮、山楂、荷葉煎煮而成的濃汁。

這減肥的湯飲卻讓太子吃盡了苦頭,初時,太子一日如廁十幾次,瀉的雙腿直打顫,然而三日之後,就恢複正常。

若微又請太子妃出面,與太醫院的太醫研討後,輔以針炙和葯飲。

食療十日之後,太子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飲食。

這天早晨,在太子宮中,太子妃與若微、瞻基、瞻墉齊聚一堂,盯著太子殿下稱體重。

太子上了專為他而設的地稱。

小太監看了一眼:「二百九十三斤!」

殿內一片寂靜。

一向嫻靜的太子妃臉上也稍稍變色:「可看清楚了?」

小太監心中暗暗叫苦,趴在地上,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只是這次,他抬起頭只可憐兮兮地看著太子,不敢開口。

太子殿下揮了揮手,從稱上走下,坐在寶座之上,臉上是無可奈何的笑容。

若微不知道太子殿下以前有多重,所以自然不知道此次他到底是減了還是沒減,於是偷偷拉了拉朱瞻基的袖子,朱瞻基低聲說道:「減了十七斤!」

「十七斤!」若微叫了起來。

太子殿下正端著若微特製的瘦身飲,聽她大叫一聲,口裡的水撲地吐了一地,兩旁宮女立即上前為太子殿下擦拭。

太子揮了揮手,看著若微:「丫頭,這麼大的反應,倒嚇了孤一跳!」

若微臉上笑嘻嘻的,走上前從宮女手中接過帕子為太子抹了抹帶著水珠的鬍子。

眾人這才看清,不覺芫爾。

太子妃拉著若微坐到一旁,低聲問道:「眼看期限過去一半,才減了十七斤,若微,你還有好法子嗎?」

若微很想說,沒有。可是看到太子與太子妃眼中的期盼,她只得點了點頭。

「真的?」太子妃難得的笑了,與太子對視一眼,將若微摟在懷中。

若微心中暗暗叫苦,什麼法子呢?除非讓這個胖太子去爬山,就爬棲霞山好了,每天爬兩趟,不怕他瘦不下來。

只是又想到他的腿,長時間的肌無力剛剛醫好,支撐著三百斤的重量去爬山,無疑會給雙腿造成巨大的負荷,搞不好前功盡棄,又得卧倒。

不能爬山?

那跑步呢?

不行不行,念頭剛一起,若微又立即否定了,在宏偉莊嚴的宮城門,身穿黃袍,頭帶金冠的太子氣喘徐徐地跑來跑去?

就是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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