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帝後和睦結同心

坤寧宮中,親自安頓好榮常在,皇后這才回到自己的寢宮,梳洗之後換上寢衣,雖眼見時辰已晚,卻不敢去睡,只是站在鏡子前照了又照。

「娘娘,您先略躺一躺,秋禾已經差了小尹子去前邊看了,皇上說了今晚上過來,便一定會過來。」

皇后聽了點了點頭,便在鄰窗的大炕上那金黃色的綉墊上坐下,心中像壓了塊大石,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娘娘,是不是端碗安神湯來?」柳笙兒從旁打量著皇后的神色,輕聲問道。

「不必了。」皇后側身歪倚在引枕上,閉著眼睛彷彿是在養神,實則思緒甚是複雜。昨兒是十五月圓之日,按禮皇上應當來坤寧宮就寢,可是皇上在宴席過後便推說自己多喝了幾杯,略有些乏了,就歇在乾清宮裡沒過來。若是皇上刻意冷著自己,卻又是打發李進朝來傳話,說是今晚上過來。皇上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說不上親厚也說不上疏離,總是透著一分客氣,不像夫妻,倒像是……皇后嘆了口氣。

又想起晨間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太皇太后交給自己的這個差事。太皇太后說榮常在產期近了,在仁妃宮裡怕是不妥帖,畢竟這是皇上的第一胎,須得萬分謹慎,必要自己這個皇后親自照應才可放心。

太皇太后的話說著極是和緩,但是在赫舍里聽來,卻如同負著千釣,心事重重回到坤寧宮,便讓人打掃後面的院子,又與宮正司一道為榮常在挑選近身侍候的嬤嬤和宮女,著實忙了一整天。直到晚膳前才將一切收拾妥當,又親自迎了榮常在,與她一同用了膳,看著她妥妥噹噹搬進東小院,這才喘了口氣。

現在得空停下來細想,心裡不由暗暗發冷,太皇太后終究是信任自己還是不信呢?按理說這是她第一個重孫子,應當是在慈寧宮裡生最正當,再者也該由皇太后來照應,卻派給了自己。若是沒有之前桂嬤嬤那檔子事,赫舍里芸芳倒可坦然面對,可是現在,她怎能心裡不犯嘀咕呢。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只聽外面有了動靜。

「娘娘,小尹子回來了。」坤寧宮另一位大宮女秋禾入內回稟。

「讓他進來。」皇后起身,柳笙兒趕緊給皇后披了件衣裳。

太監小尹子入內回話:「回皇后娘娘,皇上今兒怕是不能過來了。乾清宮懋勤殿里現在還留著幾位王爺正在與皇上議事,聽說是出了大事。」

「是何大事?」皇后問道。

「說是黃河跑了水,河道總督上了摺子請皇上要開國庫賑災,不過輔臣們攔著不應,如此兩下里正僵著。」小尹子回道。

「可知輔臣為何不應?」皇后又問。

小尹子想了又想:「像是為了南邊的軍費,聽說定南王、雲南王他們幾個又上了摺子,要朝廷撥銀兩增補軍費。」

皇后微微蹙眉。

小尹子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這是索大人讓奴才給娘娘的。」

皇后接過來展開一看,便立時明白了:「行了,你下去吧。」

「是。」小尹子退了下去。

「笙兒,你去小廚房吩咐準備幾樣點心,記得要清淡。秋禾,幫本宮更衣。」皇后起身來到妝台之前,柳笙與秋禾不敢多言,立即照辦。

不多時,皇后收拾妥當,帶著人往乾清宮而來。

乾清宮懋勤殿里,康熙與幾位議政王正在議事,李進朝入內悄悄沖顧問行遞著眼色。康熙見了,便停了下來:「什麼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給皇上送來『消夜』,不知是否現在端進來。」

康熙略一遲疑,康親王倒笑了:「皇后真是皇上的賢內助,知道皇上與臣等夜談,特送來『消夜』,臣等也是有福了。」

眾王皆是面露笑意,皇上便擺了擺手:「即如此,就端上來吧。」

很快,菜點端了上來,皆為清淡的粥羹,精緻的點心,還有爽口的小菜,康熙與諸王用得很香。

「是朕疏忽了,今兒個太晚了,諸王喝了茶都先回府吧,餘下的明日再議。」

皇上開口,諸臣退下。

「皇兄。」康熙單獨留下福全,「妍姝還好嗎?」

福全稍怔:「妍姝自生產後身體並不十分好,小格格因胎裡帶的病,也是三災八難的。臣已請了孫院使安排婦人科最好的醫正前去料理了。」

康熙略點了點頭:「妍姝自小身子便不好。如今心中鬱結,必得好好調養才是。只可惜朕不能親自探往,就勞皇兄費心了。」

福全點頭:「是,額娘說過,但凡有了孩兒,做娘的總會替孩兒著想,想來為了小格格,妍姝也自當珍重。」

康熙心頭一震:「皇兄近日可去看望寧太妃了?寧太妃身子可還康健?」

福全應了:「昨日中秋,才剛去過。額娘一切安好,謝皇上寄掛。」

康熙頓了頓:「她?也還好吧?」

福全一滯,想來這個她應該指的是東珠,便答道:「昭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起居簡陋、用度拮据。但娘娘尚還自在。」

「尚還自在。」康熙默默重複著,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眼眸里漾起淡淡的暖意,「她竟自在?這些日子,她都在做些什麼?」

「聽額娘身邊的人說,昭妃娘娘在跟宮人學烹飪。」福全回道。

康熙似是詫異:「學烹飪?她原是不喜歡的,上一次被罰在膳房,也沒見她有心思學個一二,如今怎麼想起學這個了?」

福全沒有回答。

「常寧還去找她問學嗎?」康熙又問。

福全點了點頭:「如今五弟在學問上的確精進不少。」

康熙點了點頭:「也好。常寧鬼點子多,他若常去鬧鬧,她也會覺得日子過得有趣些。」

福全不語。

「晚了,皇兄也去吧。」康熙笑了笑,他的眼睛如同春日裡剛剛融化的雪水,溫暖,明媚,柔和,卻帶著一絲天然的凌冽。

福全心裡暗暗一驚,行了禮,便退了出來。

「顧問行。」康熙叫了一聲,顧問行趕緊上前:「奴才在!」

「皇后現在哪裡?」康熙問。

「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在東暖閣候駕!」顧問行說。

「得了空,你記得提點一下李進朝,以後這懋勤殿里,不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話都能進來回稟的。」說罷,康熙起身向外走去。

「是!」顧問行愣了一愣,趕緊誦道,「皇上起駕東暖閣!」顧問行琢磨著皇上話里的意思,心裡竟撲通起來。

跟著皇上進了東暖閣。

早早候在此處的皇后赫舍里立即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后恭敬地行禮,只是這身子還未蹲下來,康熙便迎過來攔下了,「如今入了秋,夜裡便有了涼意,都這會兒子了,你怎麼還過來?」

皇上的話里透著難得的親切,皇后心中瞬時覺得暖暖的。「聽奴才們說皇上今兒忙了一整天,晚膳也沒用好,直到這個時辰還在與諸位王爺議事,怕皇上勞累得忘了寢食,就趕過來看看。」

「讓你費心了。」康熙拉著赫舍里一同坐在炕上,春禧奉了熱茶擺在炕几上。

「皇上遇到煩心事了?」赫舍里細細端詳著皇上的容顏,小心翼翼地問道。

「豈止是煩心,簡直是難辦得很!」康熙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便看了一眼春禧,「這茶淡了些!」

春禧立即跪了下去,並未解釋一句。

赫舍里則起身親自將春禧扶了起來:「皇上錯怪了春禧,如今夜已深了,這茶不宜過濃,否則雖能提神卻也傷身,春禧將茶沖淡了呈上來,正是細心妥帖。」

春禧低垂著頭,面色微紅,皇后則笑意柔柔,越發和顏。

皇上略點了點頭:「還是皇后細心,是朕怪錯了,讓你受了委屈!」

「奴才不敢。」春禧默默退到一邊。

康熙看著皇后:「今兒太晚了,朕此時再過坤寧宮,怕是動靜太大……」

赫舍里知道皇上的意思,向來在這後宮之中,皇上要見妃子,便可召妃嬪來乾清宮侍寢,只是並不留宿,歡好之后妃嬪便要獨自到偏殿里去睡,等天亮後再各自回宮。唯獨只有皇后,可以在自己的坤寧宮等待皇上駕臨,與皇上同床共枕到天亮。

皇后面色微紅:「臣妾過來,是有件事情想同皇上商量。商量完了,臣妾便會回去。」

「哦?皇后請講。」康熙直視著皇后。

「原本皇上親政,後宮之中應該為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們以及諸妃嬪、公主阿哥們增加月例銀。就是近前服侍的人,宮女、太監、女官們也當各有獎勵。」皇后說到此處,特意微微一頓,看皇上的臉色果然變了又變,又繼續說道,「只是臣妾覺得如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世非承平。內有黃河水患,外有沙俄挑釁。這個時候後宮當以節儉為天下表率,所以臣妾想縮減後宮開支,將節餘內孥銀兩獻出,支持皇上修堤賑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此番話說完,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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