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漿聲回蕩

幾個女子第一次聽到這麼動人故事,一時人人淚眼汪汪,謝蘭蘭更是沉浸在李香君與侯方域的故事當中,望著秦淮河畔、柳色抽新,華燈初上,輕紗幔繞的畫舫、觥籌交雜、漿聲回蕩。香君、圓圓的窈窕身段、纖纖素手、婉婉歌喉、在燈影搖紅里依稀可辨。借著水中倒影,她眼帘輕啟,看著水中蕭雲英俊的模樣,心中暗暗一嘆道:「李香君一介青樓,尚且敢於血濺桃花扇,我堂堂陳郡謝氏卻沒了這份勇氣……?」

想到這兒,俏臉一紅,心道:「若是當真學了李香君,他……他會接受么,會不會……會不會娶我進門兒?」

船上一時被故事的氣氛所致,顯得有些壓抑,蕭雲眼看自己這一番胡言亂語說得日頭入了中午,有意將船上靠在岸邊,上去吃喝一番,便笑道:「說了這麼久,早已口乾舌燥了,不如大家別想什麼故事了,上去喝上一杯吧,真正的秦淮八艷指不定在岸上呢?」

眾人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口乾起來,微微點了點頭,徐濤主僕二人,早已不待蕭雲吩咐,划動著船隻,往河岸一家酒肆靠了過去。

便在這時,一陣優美清脆的歌聲從江面上傳來,那歌聲婉轉動聽,配著「鏘鏘鏘」的古箏聲響,竟是十分的動聽,眾人神情為之一動,側耳聽去,但聽歌聲唱道:「誰謂秋月明?蔽之不必一尺翳。誰謂江水清?淆之不必一斗泥。人情旦暮有翻覆,平地倏忽成山溪。

君不見桓公相仲父,豎刁終亂齊;秦穆信逢孫,遂違百里奚。

赤符天子明見萬里外,乃以薏苡為文犀。停婚仆碑何震怒,青天白日生虹蜺。

明良際會有如此,而況童角不辨粟與稊。外間皇父中艷妻,馬角突兀連牝雞。以聰為聾狂作聖,顛倒衣裳行蒺藜。屈原懷沙子胥棄,魑魅叫嘯風凄凄。

梁甫吟,悲以凄。岐山竹實日稀少,鳳凰憔悴將安棲。「眾人聽著歌聲雖婉轉,卻透著大大的對現狀的不滿,蕭雲不禁心道:「聽這女子歌聲,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何來這般強烈的不滿,聽著詞作大有志不得伸、懷才不遇的忿懣之情,寫出了忠臣被棄、小人得志的醜惡嘴臉,不知這是什麼樣一個女子,竟能寫出這般的詩篇來,存了這個念頭,忍不住生出了一睹芳容之心。

一旁的鄧愈同樣這般想,歌中「赤苻天子」指東漢皇帝。「乃以薏苡為文犀」,指東漢馬援從交阯回京城,帶了一車薏苡,用作種子。馬援死後,有人上書皇帝,誣陷馬援從交阯帶回的是一車明珠和有紋理的犀角,致使馬援不能安葬祖墳,朝臣不敢送葬。「停婚仆碑」指唐朝魏徵死後,受人誣陷,唐太宗下令放倒魏徵墓碑(碑文為唐太宗撰),解除自己女兒與魏徵兒子叔玉的婚約,這等典故,被這般輕易傳唱而出,真不知這是何種女子。

眾人存了一睹芳容的心思,徐濤不愧是做了掌管的,一見蕭雲、鄧愈與一干夫人的摸樣,不待主人下令,急忙調轉船頭。

只見一艘不大的船帆上正搖搖蕩蕩的在秦淮河的中央的地方,緩緩使將過來,船頭一女子年方不過十六,一襲白衣,懷中抱著一把琵琶,正對著秦淮河撥動手指,蔥一般的玉指頭在琵琶上任意撥弄,好聽的琵琶上便輕輕傳盪而來。

「好一個清雅的女子……?」蕭雲心中一嘆,她的摸樣雖比小郡主、小蝶、少了那種少女的純真,比謝蘭蘭少了一絲雍容,但那渾天散發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卻是小蝶、小郡主、謝蘭蘭所沒有的,那白色的衣衫、寬大的袖口、蔥一般的玉指、那清冷的感覺,彷彿想九天下凡的仙子,讓人不敢多看幾眼,深怕多看了是一種熟褻。

這時船頭的搖櫓的船夫已經放慢了搖櫓的力度,船頭慢慢往蕭雲的河岸邊靠了過來,借著朦朧的煙霧,但見船艙之中,站著四個人,為首一人一身書生摸樣打扮,身材欣長,胸前的一把鬍鬚,隨風搖曳,他正舉著酒杯搖搖晃晃的望著江面,微微眯著雙眼似乎已經沉醉,站在右側的一個身著紫色長衫,面容清瘦,同樣端著酒杯,聽了那女子的歌聲,這時緩緩轉過身來,高聲吟聲道:「佳人薄命紛無數,豈獨潯陽老商婦。青衫司馬太多情,一曲琵琶淚如雨。此身已失將怨誰?世間哀樂長相隨。易安寫此別有意,字字欲訴中心悲。永嘉陳侯好奇士,夢裡謬為兒女語。花顏國色草上塵,朽骨何堪污唇齒。生男當如魯男子,生女當如夏侯女。千載穢跡吾欲洗,安得潯陽半江水!好曲啊……?」

聽得聲響,船帆里又走出一人,那人儒服,儒帽一把長須飄在胸前,端著酒杯望著那男子呵呵一笑,道「好詩啊……正好用來心兒吟唱了!」

那白衣女子聞言秀眉動了動,一陣沉吟,緩緩抬起衣袖,寬大的衣袖下,一隻芊芊玉手慢慢伸出,任意在懷中的琵琶上撥弄了一下,聽得「錚」的一聲清脆聲響,那女子秀口一張開,當真吟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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