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一個理由

蕭雲壓著激動的心臟,繼續用深沉的聲音說了下去:「當楚莊王信心滿滿的押著解揚來到望城中的樓車上,就命令他依照先前的約定朝宋國國民喊話。解揚表現的相當聽話,不待楚莊王下令,就對望城樓上大聲疾呼,說晉國援軍不日就到,請宋國無論如何要堅持下去。楚莊王發覺自己被騙了,但又一時無法阻止身處高空的解揚,只能眼睜睜看他把話都喊完。等把解揚放下來之後,楚莊王對解揚說:你這個人不講信用,所以也不能怪我不守信用了,我現在要將你砍頭!解揚對楚莊王說,我是一個使者,按照「禮」,我的使命就是忠實傳達國君的意思,我是盡職的!你現在想殺我也可以,不過當初你是為了一個使者的死而發起了這場戰爭,你要是把我殺了,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原本安靜的大殿,突然沉靜了下來,蕭雲微微楞了楞,心道:「娘的,這比預期的效果還要好啊!」

稍微興奮了一下,接著後面的故事說:「眾人本以為楚莊王會殺了解揚,豈料楚莊王卻沒有這麼做,反而釋放他回晉國。長期圍困而無戰果,楚莊王打算退兵,可申屈的父親攔在車前,說:「我兒子不惜生命以完成楚王的使命,難道楚王要食言了嗎?」楚莊王一時無話可說。於是申屈父親建議在宋國建造住房、耕種土地,表示要長期佔領宋國,宋國就會表示屈服。宋國見楚軍不肯撤退,就派了華元使者來談判。華元半夜裡潛入楚軍大營,劫持了楚軍統帥子反,說:「我的國君要我為使者來談判,現在城內確實已是『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但是如果訂立城下之盟則情願舉國犧牲。貴軍退到三十里外,我國唯命是聽。」

一干武將顯然沒聽過這麼驚心動魄的故事,蕭雲話音尚未落地,便聽得人群里有人出聲詢問:「後來如何?」

蕭雲朝七王爺弊了一眼,見七王爺也是一副等待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重新見目光移會了大殿的眾人臉上,笑道:「這還用說嗎,有人質在手,楚國當然不會亂來,第二天報告了楚莊王,楚莊王畢竟是雄主,思前想後了一番,覺得自己這般攻打宋國,的確有些不道義,所以第二天接到報告後,楚軍真的退三十里外,和宋國停戰,雙方保證不再互相欺瞞,華元作為這項和約的人質到楚國居住。」

一干看客之中多半是武將,聽了半響,並不知曉這故事和斬殺張士信等人有何關聯,一時也不明所以,紛紛瞪大著眼睛望著七王爺。

七王爺一直默默的坐在長椅上,雙眼半開半合,似乎對蕭雲所說的一切渾然不在意,實則一切聽得清清楚楚,這個「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故事,他熟讀漢家兵書,豈能不知。況且這個故事之外,還有一個故事「彭城相會」。

四百五十年前南朝劉宋與北魏發生戰爭,劉宋發起北伐,先勝後敗,戰略據點彭城被包圍。江夏王劉義恭率領軍隊死守彭城(今徐州),北魏太武帝想一舉打過長江,派出李孝伯為使節進彭城勸降。劉義恭派了張暢為代表與李孝伯談判。

張暢和李孝伯都是當時的「名士」,儘管處在極其殘酷的戰爭環境,但他們在談判中卻仍然是文質彬彬、禮貌周全。

李孝伯一早就出發了,上路前攜帶了北魏太武帝贈送給劉義恭的駱駝、騾馬,以及貂裘及葡萄酒等北方的土產食物,到了彭城的南門。城門還沒有打開,張暢在城頭與李孝伯招呼。李孝伯帶著嘲笑的口吻問道:「貴方為何匆匆忙忙的緊閉大門、高吊城橋?」張暢回答:「我們的國王考慮到魏主營壘未立,將士疲勞,十多萬人擁擠在一起,有可能要踩踏成災,因此暫且閉城。等待貴方休息士馬,然後共治戰場,選好日子交相遊戲。」李孝伯說:「貴方何必誇耀自己有十萬人馬,我方良馬逸足,如果雲騎四集,足以相拒。」張暢回答說:「我如果要誇耀,那就要說百萬人馬了。十萬隻是我們國王的常備軍士。另外這座城裡有數州士庶,足以組成營伍,我還沒有提到呢。我本鬥智,不鬥馬足。北方原來就是產馬的地方,馬匹眾多並不值得誇耀!」李孝伯說:「不是這樣的,守城,是貴方的長處;野戰,卻是我之所長。我之恃馬,猶如君之恃城耳。」

張暢打開城門,也不帶隨從,出城與李孝伯相會。李孝伯交代了帶來的禮物,張暢也轉達了劉義恭送給北魏太武帝的禮物:南方特產的螺杯、粽子。李孝伯又代表北魏太武帝索要酒和「博具」(娛樂用具)。張暢一面叫人去取,一面指責說:「剛才您所說的''向語二王'',不是禮貌用語,而且''有詔''之言,那是貴方自己國內的稱呼,怎麼可以在這裡使用?」李孝伯說:「''詔''和''語'',''朕''與''我'',不都是同義詞句嗎?」張暢說:「如果是一般用詞,確實可以通用,但在對談當中,這樣的用詞貴賤有等。所以您所稱''詔'',非所敢聞。」李孝伯又說:「貴軍統帥是人臣嗎?」張暢說:「是呀。」李孝伯說:「鄰國之君,為什麼不能稱詔於鄰國之臣?」張暢回答:「您這說法不可聞於中華,況且我們統帥以國王之貴,還能以鄰國之君來自稱嗎?」

一番帶著機鋒的寒暄過後,李孝伯將話題轉到主題上,他向張暢說明了形勢:「魏主的從弟永昌王,親領精騎八萬,馳騁淮南,貴方的壽春城長時間閉門自固,不敢相御。貴方大將劉康祖的腦袋,已經送進壽春。守將王玄謨只有很普通的能力。貴方派的將軍如此任使,奔敗眾多。我軍自入此境七百餘里,貴方作為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鄒山是個險阻之城,貴方守將崔邪利被我軍前鋒一壓,就逃入洞穴,被我軍將士倒拖出來,魏主賜其生命。貴方何必輕易又派出馬文恭來守蕭縣,難道又想使他望風而逃?百姓也怨恨貴方,說平時只知道征賦徵稅,到了急難之時,不能拯救百姓。」張暢回答:「我們知道永昌王已過淮南。不過我們的王玄謨南土偏將,不謂為才,只是當個前鋒。崔邪利也只是派去撫慰新收復地區的小將。魏主出動全國主力來對付,有什麼可以誇耀的。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國交兵,應當互相加以撫恤,而魏師入境,肆行殘虐,事生意外,由彼無道。官不負民,民何怨人。」李孝伯說:「魏主如果不圍彭城,直接渡江,當南飲江湖,只是解渴而已。」張暢說:「去留之事,那是貴方自己的打算。不過我想天道不會允許虜馬飲得長江水。」

兩人都是當時的「名士」,互相代表各自的君主贈送禮品,儘管處在極其殘酷的戰爭環境,但他們在談判中卻仍然是文質彬彬、禮貌周全。這次談判本身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可雙方的禮節及言辭,一直被後世譽為戰場佳話。

這段歷史,七王爺熟讀如胸,實在想不到蕭雲居然會用這麼一個簡單而愚不可及的理由來說服他,冷哼了聲道:「蕭大人故事說的不錯,不過以「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個理由來說服本王,蕭大人未免太看得起這三個反賊了吧?」說道這兒,七王爺目光微微露出一絲殺意,接著道:「我大元一統天下,何來兩國之說,反賊張士誠不過是區區一方梟雄,何以和我大元相提並論,本王就算殺了他們,天下人也不會說本王的不是,我看蕭大人,你的這個理由太過牽強了吧?」

蕭雲呆了一呆,心說:「爺爺的,老子倒是忘了,這會兒還不是春秋戰國,大元朝還是一個大國家,張士誠那點地方實在拿不出檯面!總不能強迫人家承認大周是個獨立的國家吧?」幸好腦子裡靈光一閃,道:「看來得從道義上著手了?」微微一笑,道:「王爺此言差矣?」

「哦,是嗎?」七王爺眯著雙眼,盯著蕭雲道。

眾人這會兒方才明白了蕭雲剛才講的故事,原來有這個理由,不少武將心中暗道:「娘的,文人肚子里就是花花腸子多,這麼一個故事就找到了放人的理由了?」

蕭雲這會兒倒也不懼怕,硬著頭皮,道:「張士誠不過是一介反賊,如今拉了張虎皮做大旗就稱王稱帝了,漫說這般和我大元朝廷對抗如同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蕭雲說道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時,坐在七王爺身邊的小郡主雙目一亮,抿著嘴巴嘻嘻一笑:「蕭大哥說話還真風趣,這般貼切的話語,恐怕也只有他能說的出來!」目光不由自主的朝蕭雲的臉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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