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疑慮

內監急道:「沈大人,快著些吧!太孫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還等著您拿主意呢。」

沈栗連忙點頭,又囑咐了一聲:「教侍衛們精神著些!」向初明使了個眼色,方跟著內監趕赴東宮。

「太子殿下是怎麼發病的?」皺眉問。

太子一向保養的好,又有太醫隨身伺候,早上還精精神神,怎麼就忽然過去了?

內抹了抹眼淚,四顧無人,方壓低聲音遮遮掩掩道:「今日乃徐良娣生辰,據說是想將她的內侄女許二殿下……太子一時氣亟,太醫就候在殿外,可趕到時已經……」

沈栗不覺罵了一聲。

這位徐良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若非太孫之位早定,只怕會折騰的更厲害。也不知這時候的母親為何都想著將侄女嫁給兒子,徐良娣也要趕個潮流,竟為此與太子賭氣,送了丈夫性命。

一向寬厚的太子妃發了狠,一定要賜死徐良娣,甚至等不及徵得宮中意見。雖則因這女子激死了太子,絕了二殿下謀奪皇位的路,然而太子的早逝卻使整個東宮對她恨的咬牙切齒。唯有二殿下強撐著為生母求了兩聲,太子妃怒道:「她就是生了你,也不過一個妾罷了。本宮還處置不了一個妾?」

太子體弱,徐良娣多少年都不敢在他面前撒嬌使性,沒想到才犟了幾句便激死了丈夫,還未從驚悸悲痛中回過神來,便連著她那位內侄女一起被絞殺。

沈栗慢來一步,長嘆一聲:「娘娘可曾調查過徐良娣最近有沒有與什麼可疑人物接觸過?」

「怎麼?沈大人是懷疑徐良娣乃是有意害死殿下?」太子妃驚道。

太子妃急於賜死徐良娣,一是要為丈夫報仇,二也是為了將徐良娣的罪名定死,切斷二殿下日後爭儲的路。

莫非自己做錯了?太子妃手撫胸口猶疑不定。她知道沈栗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既然問出來,必然是發現了疑點。

權利爭鬥殺人不見血,一步錯便可能萬劫不復。太子妃與皇太孫不覺提起心來,望著沈栗。

太子妃的意圖沈栗也能猜到幾分。頓了頓,沈栗請二位殿下摒除眾人,輕聲道:「微臣從武稼大人那裡得來消息,何家……蓄謀復辟。」

「復辟!」皇太孫驚叫一聲。這比謀反更令人驚異:「復辟,那就是有前朝血脈現身了?」

沈栗點頭:「是何澤。」

「那個草包?」皇太孫脫口道。

「無論他是不是草包,只要他流著前朝皇室的血,就可以號召很多人了。」沈栗道。

皇太孫默然。

自打立國,邵家便致力於打擊世家和貳臣。這些人本就難以忘卻前朝時的風光,如今日子又難過,若是有個「前朝血脈」出來,說不定還真能招攬不少人馬。

「沈大人的意思是,徐良娣與何家有勾連?」太子妃問道。

「微臣並不確定,不過覺著事有湊巧,才得了那邊蓄謀動手的消息,太子殿下便出了事,因而猜測一番而已。」沈栗搖頭道:「至於徐良娣,若此事真有蹊蹺,她自己也未必知情。」

徐良娣在東宮都要作出花樣來,只要清楚她的脾性,稍加引導,令她做些蠢事氣壞太子未必不能成事。

「他們為何先來謀害父親?」皇太孫奇道。

太子還未登基,上有皇帝,下有皇太孫,如今朝臣大多也都知道太子心疾難愈,其壽不永。大家都做好了太子早晚要離世的準備,害死太子,哪有對皇帝和太孫下手效果好?

「微臣以為,宮中戒備森嚴,徐良娣會害了殿下已是巧合。」沈栗道。

宮中主人都被層層保護,哪裡是想害就能害了的?徐良娣多半只是步閑棋,太子心疾嚴重,也最易動手,最不惹人懷疑。沈栗會覺得蹊蹺,也是因為他先知道何家正在謀劃復辟之事。

何況,害了太子的後果,也遠比太孫想像的嚴重。

沈栗輕聲問:「皇后那邊可是知道了?」

這話問的奇怪——太子薨逝,親娘哪有不知的道理?然而如今東宮上下都清楚,皇后因傷心女兒失蹤,太子重傷,早就熬的燈枯油盡,如今只不過單是為兒子強撐一口氣。若是知道太子的噩耗,只怕皇后立時就會隨之而去。

沈栗此問實際是在確定皇后的情況。

「皇祖父不教告訴……」太孫說了一半,猛然明白過沈栗的意思。

太子一死,皇后大約也活不長,而皇帝的肺癆之症也日益嚴重,這位帝王能不能承受起接連喪妻喪子的悲痛也難以預料。

「不好了!」便是有皇太孫的命令,仍有人顧不得地衝進來報信:「娘娘和殿下快往中宮去,皇后娘娘她得知太子殿下噩耗,已經陷入昏迷,太醫說……怕是不成了!」

太子妃倏地站起:「怎麼回事?父皇不是命人禁口嗎?」

沈栗苦笑。三宮六院處處有心人,盼著皇后死的遠比想她活的人多,太子薨逝又不是什麼隱秘,想要禁口,談何容易?

「二位殿下這就要往中宮去了,接下來還要哭祭,外臣卻不好相隨。如今強敵獠牙已露,二位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危。」沈栗叮囑道。

太子妃立時緊緊抓住太孫的手。她已經失去丈夫,若是兒子再有個好歹,這輩子便算白活了。

「去叫我的嬤嬤們來,還有良伴伴。」太子妃的嬤嬤是太子為她挑的,良內監是繼雅臨之後侍奉太子的,都有些身手。

「人數是不是有些多?」見後殿呼啦啦湧進了一大堆人皇太孫遲疑道。

按規矩太子妃與太孫確實該有大批人跟著伺候,但平日里在宮中行走,通常只帶得用的那些以示謙敬。如今是去看病重的皇祖母,這麼大張旗鼓的……

「又沒壞了規矩。」太子妃道。

「只怕要受人非議。」太孫仍有些遲疑。

沈栗微笑道:「事出有因,舍經從權。況且……如今若是有人敢與殿下為難,您便是強硬一些也是無礙的。」

因皇帝與太子都有有短壽之虞,難免對太孫寵溺了些。皇太孫一直被保護的很好,脾性上便不如邵英期望般英睿,有些像太子,年紀又輕,因此寬厚有餘,狠辣不足。

見太孫仍有些躊躇之意,沈栗頓了頓,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多加勸諫,附在太孫輕聲道:「殿下只管放心……只要您不做大逆之事,只管放開手腳,皇上不會為了其他人的斥責您的。」

邵英的身體情況一天不如一天,這個時候即使皇太孫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他也來不及再換一個儲君了。

何況太子才剛薨逝,皇后奄奄一息,又有前朝遺脈現身,太孫便有些失常之處也是情有可原。邵英要多心硬,才會去尋皇太孫的不是?

太孫驚訝地看向沈栗。

沈栗這句話完全是站在東宮的立場上,若是被邵英得知,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能從一向處事周全的沈栗口中說出來,可謂著實不易。

沈栗摯誠地望著太孫:「殿下要想想太子殿下,要想想皇后娘娘。」

太孫心下一凜。不錯,如今皇祖母和父親半生心血都著落在自己身上,什麼非議,能比登上皇位還令自己在意?

「吾明白了。」太孫點頭道:「沈師不要走,一會兒吾將前朝遺脈的消息稟告皇祖父,且待皇祖父宣召。」

因著皇帝與太子不信任所謂「大儒」,生怕將本就寬厚的太孫教的更「仁善」,太孫太傅已經換了不少了。倒是沈栗一直留在太孫左右,為其宣講人文事故,時事政治。邵英以為很好,就此決定「日後東宮三師皆由朝中任事命臣兼顧」。又因沈栗是東宮一系十分重要的人物,故此太孫便稱沈栗一聲「沈師」。

沈栗恭聲應是。

叛逆之事耽誤不得,偏又趕上宮中喪事,沈栗心中早急的冒火。

太子妃與太孫急急往中宮去,沈栗閑暇下來,才得以去太子靈前,為這突然離去的主公傷心一回。

太子確實是個英明的儲君,既有邵英的理智,又不缺乏必要的寬宏。若是他能登上皇位,情況對沈家來講會好得多。然而隨著他的早逝,沈家便要面臨扶助幼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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