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瘋兒瘋婦

聽小廝來報終於找到兒子,武宴夫婦方鬆了口氣。

見了武稼落魄的樣兒,妻子不免大哭一場。嗚嗚咽咽,聽的武宴心頭冒火:「不肖子!」

當初武稼與公主的婚事眼看就要板上釘釘,已經做好了當駙馬的準備,武宴亦是喜上心頭。沒料想好好的兒媳婦一眨眼飛了,還是讓蠻人娶走的!

這對讀著聖賢書,打心眼裡看不起外族人的武稼來說著實是一次沉重打擊。更何況親事落空,原本那些心懷嫉妒的人紛紛落井下石,嘲笑排擠,武稼性子里又頗有些清高之氣,難免心下鬱結。

然而皇命如此,武家人縱是心有不甘,也只好認命。

緊接著便傳來北狄人背信棄義,公主下落不明的消息。武宴夫婦只相對嗟嘆,惋惜公主紅顏薄命,武稼卻了瘋:本公子放在心頭求而不得的姑娘,皇家的血脈,竟被個蠻子誆了!

兒子整日里渾渾噩噩,國子監是去不成了。為了不犯忌諱,武宴又不敢放他出去打探公主消息。前日還慶幸兒子看著清醒了些,未及高興,一覺醒來人不見了!

「他這是去了哪裡?」武宴皺眉道。

小廝唯唯諾諾:「著人沿路打聽了,說是從禮賢侯府上出來的。」

「他怎麼跑到沈家去了?」武宴奇道。

看著兒子一臉痴呆相,喋喋不休念叨:「與其終日頹喪癲狂,不如足下躬行。」

「你也知道自己瘋癲!」武宴喟嘆不已。

又是恨兒子不爭氣,整日里為易薇公主神不守舍;又是後悔自己當初迷了心竅,督促兒子爭做駙馬。如今可好,鳳凰沒落梧桐地,倒把兒子的魂兒扇去九霄雲外。

「我的兒,你這到底要如何呀?」武夫人細細哀哭:「爹娘無能,不能為你尋來公主,你換個想頭吧。但凡為娘做的到,一定要你稱心如意!」

「我要投軍!」武稼道。

「什麼?」武宴奇道:「你說什麼?」

夫妻兩面面相覷。

武稼忽似恢複神智,正正衣冠,目光明亮,口齒清晰,一本正經向父母面前跪下:「兒子要投軍!有朝一日迎回公主!」

「荒唐!」武宴怒道:「你一個書生,投的哪門子軍?丈刀槍劍戟你抬得起來嗎?」

「兒子會寫字,又有功名,去軍中做個文書總是可以的。」武稼堅持道。

武夫人軟言相勸:「兒啊,你要為國出力,好生讀書做官也就是了。」

「父親也說過我不是能在朝堂中摻和的料子,與其終日無所事事,書兩詞章無病呻吟,不如金戈鐵馬殺敵禦寇。兒子想明白了,畏人譏笑不可取,自怨自艾更無用,不如學才將軍,縱使天下人嗤笑,也要為國征戰,早晚有一天我要迎回公主!」武稼振振有詞道。

武稼先前還因諷刺才經武被沈栗批駁,如今自己被人污衊排擠,倒覺對方是心性堅韌了。

世事一場大夢,武公子但覺自己今日被沈栗點化,脫胎換骨了。

武宴:「……」你老子我早朝時才與同僚們一起參了才經武,為此還把皇上氣暈了,你倒佩服起他!

「不準!」武宴怒道:「你既清醒了,便好生去國子監讀書。你母親自會為你挑選個好女子成家,把那易薇公主忘了吧!」

「我要瘋!」武稼嚎道。

「去得去得,真是割我的肉啊。」武夫人連聲安撫,對武宴求道:「兒子難得清醒,老爺快應了吧。」

武宴兩眼圓睜,深吸兩口氣。

「我要瘋!」武稼又嚎。

武宴狠狠踹了兒子一腳,高聲長嘆,拂袖而去。

「多謝母親。」武稼喜道。

「我的兒,你在軍中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卻教為娘怎生活?」武夫人哭道。

「兒子不會有事,再說家中還有二弟。」武稼低聲道:「兒子……放不下公主殿下,也忍不得這口氣!不殺狄人,不能甘心。」

武宴被兒子氣得跳腳,沈淳也在為兒子愁。

容蓉殘害沈家子嗣,不堪為人妻、為人母,雖看在容老太爺為此離世的份上,沈家沒有趕她出門,但要這女子繼續做世子夫人顯然是不行的。

便是容置業也登門謝罪,除了感激沈家為容家留了些顏面,保住了容家女子聲譽,還表達了容家不在庇護容蓉的意思——教她看破紅塵飄然出家也好,教她急病死掉也罷,總之,只要是不把容家女休棄出門,任憑你沈家處置。

田氏與郡主便要張羅給沈梧相看。因容蓉多年不孕,又一再生事,如今長房只有一子沈寧,以沈梧的年紀來看著實單薄了,由不得沈家不急。

哪知沈梧偏又犯了左性,不肯迎娶新婦。

「你要如何?」沈淳怒道:「子嗣承繼乃宗族大事,不能由著你的性子胡來!」

沈栗心下微覺好笑,這便是古代版的催婚吧?

沈梧搖頭道:「寧哥兒是庶子,囡子又是女孩,若娶了繼室,只怕他們的日子不好過。」

「誰敢?」沈淳勸道:「全家人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沈梧嘆道:「沒有親娘的孩子還是不一樣的。」

當年紫山郡主進門,沈梧還是世子呢,也曾擔心過郡主若生了弟弟該如何應對。

沈栗挑眉,沈梧雖糊塗半生,但庇護兒女的態度還是與沈淳有幾分相似。

沈淳漠然道:「你想怎麼著?旁人家能娶繼室,你便娶不得?」

沈梧低聲道:「兒子不是個心思通明的,怕管不住家裡。」

沈淳聽了也有些無奈。沈梧的後宅確實混亂,當初容蓉那麼老實,如今竟變作個滿腹怨恨的瘋婦,固然是容蓉自己撐不起來,也怪沈梧不能鎮宅。

「話雖如此,但你如今只寧哥兒一個,日後那孩子若是有個萬一可怎生是好?」沈淳苦口婆心道:「你總該有個嫡子。」

「兒子想過了。便收兩個女子在屋裡,若生下男孩,都交給教養嬤嬤,不許通房插手。左右都是庶子,也不虞日後有長子嫡子之爭。若寧哥兒平安長大,便將他記在容蓉名下算作嫡子。」沈梧嘆道:「容蓉如今這個樣子,兒子也有錯,便教她帶著世子夫人的名頭安生病著吧,難不成真要她去死?」

沈栗只低著頭。沈梧倒是為容蓉打算了,然而容蓉恨槐葉欲死,將來把槐葉的兒子記在她名下繼承爵位,卻不知容蓉是何感想?

攤上這麼個丈夫,想不瘋也難。

「異想天開!」沈淳喝道:「家裡沒有大婦,將來誰管家?兒女嫁娶誰張羅?」

「有母親呢。」沈梧道:「還請母親多費心,等寧哥兒長大後去了媳婦,總有人管家。」

沈淳無語。郡主年紀輕,若說熬到孫媳婦進門再交接管家權確實可行。

兒子死活不娶,沈淳也無可奈何。沈梧這個態度,便是娶個女子進門,也不過再成一對怨偶。

「此事容後再議。」沈淳心煩道。

沈梧自覺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樂呵呵告退,看的沈淳咬牙。

「你倒成了泥塑的,只站著看!」沈淳哼道。

沈栗訕笑。家裡那麼多長輩在,世子的後宅事,他怎好插嘴?沈梧娶不娶繼妻,會影響將來爵位的歸屬。作為次子,閉口不言才是正理。

「聽說皇上今日龍體欠安?」沈淳正色道。

沈栗毫不意外父親消息靈通,將早朝紛亂細細講述一遍。

沈淳背著手踱了兩圈,驀地站住,沉吟道:「這是第三次吐血了,皇上當年在戰場上拼殺,也受過些刀劍……皇上若是擔心壽命有損,皇太孫之事便有望了。」

沈栗恭聲受教。皇帝若擔心自己沒時間,便會急於落實儲位,不及細細挑選,大皇孫便是最優選擇。

沈家早上了東宮的船,沈栗又是最先與太子提起籌謀皇太孫一事的,若此事落定,沈家得益最多。

沈淳心下喜悅。以沈栗的年紀,至少還能庇護沈家一兩代。兩代之後,沈家總能徹底擺脫有武轉文,青黃不接的尷尬。

邵家治下,做文臣比做武將安全的多,兒孫們至少不會再面對自己這般壯年賦閑的遺憾了。

父子兩個還在討論細節,忽覺腳下晃動立足不穩,沈栗見博古格上器物紛紛落地,忽反應過來這是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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